第一百一十三章 蓬舟吹取三山去(四)
2024-08-31 08:53:31
作者: 一枕客夢
陸修名見著方秉槐說井底並沒有什麼怪異之處,於是道:「徐姑娘,你先帶著劉啞巴下去,我和駱兄兩人殿後。」
徐明善沒有多想便先行滑下了繩子,緊跟著劉啞巴也滑了下去,平台上只剩下陸修名和駱溫言兩人。
駱溫言道:「陸大人先下吧。」
可陸修名卻無視他這般話,轉而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速度極快架在了駱溫言脖子上,眼中也露出了一絲陰沉之色,只聽他低著聲音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昨日要給我和方姑娘下藥?《淮南治水錄》是不是在你那裡?」
「陸大人在說什麼?你現在這副模樣若是被我家師妹看到了,只怕是會懷疑你的到底是和居心。」駱溫言裝作毫不知情回答。
陸修名見他不肯坦白,又將匕首勒得近了些,道:「我勸你最好說實話,我可不是什麼好人,殺人放火的事情,從前我也幹得不少,殺你一個也算不上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
是了,他早就說過,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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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秉槐一片赤誠之心,為人純善,因此他竟然也心軟了起來,自從遇到方秉槐之後,他說話做事到底還是多了一份考量和思慮,可若駱溫言真的不是什麼好人,卻又藏在方秉槐身邊隱瞞了這麼久,他自然是不能饒過他的。
自古難明是人心。
「原來陸大人昨日沒有中毒。」駱溫言語氣也冷了下來。
「防人之心不可無。」陸修名道。
「哦,不對,或許不是陸大人,是許大人?」駱溫言頗有些戲虐說出這句話,玉面聖醫向來溫文爾雅,說話也是溫柔似水,難得用如此輕佻的語氣。
他說得輕巧,可聽的人卻不輕巧了。
陸修名只覺得自己如被雷劈了一般,愣了好一會,等回過神來之後,只覺得有些不寒而慄,也對駱溫言的身份更加懷疑了,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駱溫言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而且我的身份你最好不要知道,因為當今世上,知道我身份的人基本都死了。不過許大人,我倒是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是為了什麼幫助我師妹,當然,我也相信你對我家師妹是真心的。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那我不妨也告訴你,我做的事情和你們做的事情是一樣的,所以你也不必太過警惕,今日一事,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也希望陸大人當作沒有發生過。」
陸修名聽完他這一番話,心中又思索了一番。
當今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基本都死了。
而且他知道他,他知道他姓許,不姓陸,他知道這件事情,那麼他插手淮南的事情應該不是為了幫陳清。
這時一個荒誕的想法突然從他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聰明如陸大人,想必已經猜到了什麼。」駱溫言又笑道,然後用手推開了那把匕首,陸修名怔怔收回匕首,嘴角動了動,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擺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個真相,可他卻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這個真相。
「陸大人,溫言兄,你們倆還在磨蹭什麼?」井底傳來了方秉槐的催促聲。
駱溫言道:「該下去了,陸大人請吧。」
「你的身份之事我可以守口如瓶,但還有一個問題,你須得如實回答我,《淮南治水錄》在哪?」陸修名問道。
「陳清可有拿到此書?」
「沒有,但是陳清還是成功引發了淮南大水。現在與其糾結陳清到底是如何讓淮南發洪水,倒不如快些找出證據將陳清正法,免得他再禍害超綱。」駱溫言冷笑了一聲。
朝堂之中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沒有這《淮南治水錄》,陳清畢竟也是太傅,自然是有別的法子找到當年治水的關鍵,從而築堤攔河,引發淮南洪水,這《淮南治水錄》不過是個備選,拿得到自然好,可惜淮南知州是個好官,不好說話,拿不到,事情又緊急,他也只能另尋他法。
想來也是,生於一省一縣,這在朝中叫鄉誼;同一年中舉,這在朝中叫「年誼」,考官更不用說,那就是終身的恩師;還有結為姻親的「姻誼」,如此種種所謂情誼,再加上什麼上下級關係,主僕關係,自然是會造成黨派之爭,又有官官相護,陳清和沈知閒能夠坐到現在的位置,大多都逃不過這些。
可惜陳清好歹有些真才實幹,卻也漸漸被名利抹殺,變得利慾薰心,心狠手辣了起來。
有時候駱溫言也不明白,到底是陳清想要這樣,還是這個國家逼他這樣。
到底是陳清意志不堅定,還是身在高位的人都不得不這樣。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陳清沒有退路,他們也沒有退路了。
陸修名沒有再繼續問,而是轉身抓住繩子,往井底滑了下去,緊跟著駱溫言也收起了思緒,緊隨其後。
方秉槐見兩人總算是下來了,鬆了口氣道:「還以為你們在上面出了什麼事。」
隨後她舉起火摺子說這前面只有一條路,劉啞巴也沒有來過此地,不知道這裡邊是不是有什麼機關,想必這劉啞巴也是從前看到村里人從這井口下來過,所以才讓他們從井口跳了下來。
於是幾人便沿著那條狹窄的路往前走,這一路上發現路旁堆了好多白骨,也不知道曾經又多少人命喪於此,看得徐明善不免覺得此地有些陰邪,小聲嘀咕道:「這裡不會真有什麼古怪吧?上面全是棺材,下面全是白骨。」
方秉槐道:「別自己嚇自己。」
說完仍然在前面開路,走了好一會才到了一片算是空曠的地方。
「這邊牆壁上有燈燭。」陸修名道。
方秉槐聞言舉起火摺子跟了過去,沒想到這燈燭還能點亮,她便緊跟著將這牆壁上所有的燈燭都燃了起來,整個空間瞬時明亮了。
只見這牆壁四周都畫著精美的壁畫,大約都是一些古代的傳說,比如女媧補天、夸父逐日等等,周圍的牆壁圍成了一個圓形,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鼎,鼎的四周分別栓了四條鎖鏈,這個鼎造型精美,仔細一看四周還雕刻著伏羲八卦的圖樣,四足兩耳,有些地方都斑駁了,看起來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這時劉啞巴嗯嗯啊啊了幾聲,指了指這房間另外一頭,那裡有一塊石碑。
幾人又順著劉啞巴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塊石碑上刻的字都有些模糊了,不過依稀還是能夠辨認出來。
陸修名讀了幾句,然後又轉頭看向了正中間的那個大鼎,道:「原來這是個煉丹爐。」
方秉槐自幼就大字不識幾個,後來在棠州雖然駱溫言每天念叨讓她多讀些書,姑娘家總歸是要嫁人的,整日打打殺殺像個什麼樣子,不過她也沒聽進去過,現在見了這些文字,識趣等在一旁,只等著陸修名看完之後再跟她解釋,又聽到她這句煉丹爐,不免跟著回頭重新看了一遍那鼎,別說,還真的挺像個煉丹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