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醉拍春衫惜舊香(三)
2024-08-31 08:52:37
作者: 一枕客夢
盛夏的早晨總是伴隨著陣陣蟬鳴聲,陽光慵懶灑在江府的院子中,江子書已經在府中困了兩日。
這兩日幾乎是夜不能寐,每日都快到三更天才能勉強睡著,可入睡之後又噩夢不斷,幾乎每晚都會從夢中驚醒,然後便汗流浹背,再也睡不著了。
這時一個小廝從側門偷偷溜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個食盒。
他見了江子書,先是行了個禮,然後高聲道:「大人,這是您讓小的去買的燉羊尾還有酸棗糕,趁熱吃才好吃呢。」
說著他便把那食盒遞給了江子書,然後又從側門走了出去。
江子書打開食盒,拿起酸棗糕,剛咬了一口又吐了出來,只見那酸棗糕中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幾個字:京中有變,淮南,錦衣衛。
那小廝是他的親信,今日也是借著給他買吃食的名頭出去打探消息。
他收起紙條,雖然這紙條上只有寥寥幾個字,但他心中也清楚這其中的意思——玉京城中即將有大事發生,錦衣衛已經前往了淮南。
淮南,淮南。
他在心中默念著,也不知道方秉槐和陸修名二人此次前往淮南會出什麼變故。本來他是要隨陸修名和方秉槐二人一併前往淮南視察情況,為今後與西域大規模互通商市做調查,可不知為何江岱卻言辭反對,不惜違抗聖命,只說此事在他能力之外,只怕他不能辦好此事。
他本來想要偷偷溜出玉京城,卻不想快到城門時卻被人打暈了去,直接又扛回了江府,他回到江府之後,自己的一舉一動就被人監視了,只能從江府到兵部再到宮中,三點一線,否則便會有一個武藝高強的侍衛蹦出來攔住他,把他打暈,再扛回江府。
他心中也甚是無語,不過通過此事卻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最近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所以這才托自己最信得過的小廝幫自己打探消息,果不其然,連錦衣衛都出動了。
這會他心中更加焦急了,突然想到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養尊處優,無權無勢的小侯爺,而是兵部尚書,於是又匆匆出了府,前往兵部。
自從前兵部尚書出事之後,兵部大小官員全都被流放,所以現在的兵部可以說幾乎都是江子書的親信,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加之他本來也就公正嚴明,博學多識,因此兵部上下都十分信任尊重他,若是他說要辦的事,兵部眾人肯定都二話不說會把事情辦好,兵部上下也是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不過這次他剛到兵部就聽到了一陣喧譁。
「這可如何是好?」
「我說你就別糾結了,這可是八百里加急的急報,事出從急,禮部那幫傢伙不會說什麼的。」
「也不知道棠州那邊出了什麼事,多少年兵部都沒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奏摺了。」
棠州也出事了?
他走進大廳之後,那些官員都紛紛朝他行禮,他也跟著回了禮,這才開口問道:「方才幾位在說什麼?」
這幾位都是從前他在國子監的同學,策論算術經史都是一流,只不過礙於現在元寧國的官吏選拔制度——若是無人舉薦,那就必須參加三年一次科舉,中舉之後又要留在國子監觀察一年之後才能分配管制,所以在江子書出任兵部尚書之前還未曾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
他們見到江子書,算是鬆了一口氣,爭先恐後道:「子書你瞧。」
江子書接過他們手中的奏摺,只見那奏摺之上裹著一張白色的封條,封條上寫的是八百里加急送。
外地送來京城的奏摺又分為好幾種,尋常的奏摺也就是一日行二百里,稍微重要一些的文件、奏摺可以一日行四百里,這八百里加急,也就是一日要行八百里,非得快馬加鞭、馬不停蹄趕路才能送到,並且還要求騎手十分老練,否則也達不到一日行八百里的速度,也因此出了特別緊急的事件,一般是不會採用這種耗費人力和錢財的方式運送奏摺的。
這八百里加急的奏摺,上一次他看見,還是在五年之前。
他皺起眉頭道:「這奏摺中想必一定說了什麼要緊事,為何不呈上去?」
剛說完這句話,他又想起剛才聽到的議論聲,頓時明白了:景文帝最重禮法,曾經規定所有的奏摺都必須先送到給事中處,等那邊查驗之後才能遞給皇帝,若是沒有經過給事中的查驗,這些奏摺就算是違規遞上去,皇帝事不會看的,並且還極有可能收到禮部的彈劾。
這時幾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陷入了沉默。
兵部現在的所有官員都是江子書親手選拔的,在朝中沒有根基,這雖然意味著兵部不會和朝中其他官員勾結,但也意味著兵部孤立在了六部之外,少了人脈,那在宮中辦事就會十分掣肘。
就在這時,只見江子書二話不說拆開了那奏摺。
既然直接把這奏摺遞給皇帝有違禮節,那他看過之後再去拜見皇帝,口述給他應當就不會被禮部的人抓住把柄了。
他這樣想著,剛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瞪大了眼睛。
旁邊幾人都問道:「寫了什麼?」
江子書道:「即刻進宮,棠州遭遇匪患,那些山匪都已經攻下了賀縣、培豐縣兩座城池了,說是再過兩人就要逼近棠州。另外幫我給五城兵馬司的容璋容大人帶個口信,就說我約他明日在江府一敘。」
剩下的官員聽他這麼一說,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賀縣和培豐縣是離棠州州府最近的兩個縣城,並且都有重兵把守,這些山匪竟然能夠悄無聲息占領這兩個縣城,可見事態嚴重,若是不及時派兵前去救援,只怕棠州就會淪陷了。
他可不想五年前的燕寧之恥再來一次。
思及此,他慶幸自己剛才把這奏摺拆開看了。
……
淮南道上的盛夏卻一點都不像盛夏,處在崇山峻岭之中,空氣清新,氣溫也不似玉京城中那般仿佛整個人都被陽光灼燒著。
喚醒清夢的也不是蟬鳴,而是悅耳的鳥叫聲。
方秉槐此刻朦朧著睜開眼睛,怎麼覺得自己渾身有些酸痛,於是又扭了扭腰,活動一番筋骨,然後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睡在了地板上,而身邊側臥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陸修名。
陸修名見她有些驚訝,起身也跟著伸了個懶腰道:「娘子醒了?」
「你昨晚做了什麼?」方秉槐有些警惕,伸手就要去拿月牙刀。
陸修名哭笑不得道:「娘子昨晚從床上滾了下來竟然沒有絲毫察覺嗎?」
方秉槐一時語塞。
她怎麼會莫名其妙從床上滾了下來?
而且還真的就一點都沒有察覺。
她只覺得有些尷尬,道:「那你不知道把我抬回去?」
陸修名又笑道:「娘子怎麼知道我沒抬?」
方秉槐只覺得自己又尷尬了幾分,難不成自己還滾下床了兩次?
「看來娘子十分喜歡睡地板。」陸修名起身穿好外衣,又沖方秉槐咧嘴一笑。
方秉槐還在心中飛快想著該怎麼化解這尷尬,這時卻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站在門外的唐掌柜喊道:「不知兩位公子可醒了?」
陸修名待方秉槐起身之後才開門道:「掌柜的有什麼事嗎?」
唐掌柜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才急急忙忙說道:「不好了,小女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