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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二)

2024-08-31 08:51:50 作者: 一枕客夢

  第二日清晨,陸修名雇了一輛馬車,拜託裴徵君照看好景湛和方秉槐後,和聶淵珩一起往京郊竹林趕去。

  一路上聶淵珩都憂心忡忡,一言未發。

  陸修名猜想應該是他還在擔心聶影的安危,安慰了幾句,又讓馬夫加快了速度。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馬車終於到了目的地。

  兩人下馬,遠遠望去,鬱鬱蒼蒼,一株株翠竹高聳挺拔,微風拂面而過,拍打著竹葉瑟瑟作響,令人頓時心曠神怡。

  陸修名道:「這玉田大師倒是挺會選地方。」

  

  竹林之中隱約能夠看到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著向竹林深處而去,想來應該是通往玉田大師居所的路了。

  陸修名吩咐馬夫在此等候片刻,他們去去就回,然後與聶淵珩一同沿著那石子路往裡邊走去,一路上滿眼全是生機勃勃的綠色,耳朵里也全是竹葉拍打的聲響。

  走了好一會,兩人隱約聽到了一陣笛聲。

  那聲音時而悠揚婉轉,時而如訴如泣,由遠及近,在竹林中迴蕩。

  聶淵珩不懂音律,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陸修名卻跟著笛音附和了起來:「漁燈暗,客夢回。一聲聲滴人心碎。孤舟五更家萬里,是離人幾行清淚。」

  隨後笛音又高昂激烈了起來,他仍舊繼續唱和:「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切。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一曲唱罷,笛聲變得險峻鋒利了起來,兩人似乎透過笛音能夠感受到自己身處一葉扁舟中,順流而下,此時正路過一出險要之地,江中怪石嶙峋,突兀廉立,錯峙波面,一個不留神就會被水浪捲走。

  正在兩人夢遊之際,只見地上的竹葉也隨著笛音飛揚而起,在空中扭轉著成了一股旋風,直直向兩人撲來。

  陸修名大喊:「不好,聶少當家,這笛音有問題!」

  他示意聶淵珩捂住耳朵,又一個縱身躲開了那些竹葉形成的旋風。

  這時竹葉又從旋風狀變成了方形陣,仿佛密密麻麻的銀針向兩人刺來,陸修名又翻了好幾個跟頭多了過去,此時他也顧不上聶淵珩,聶淵珩輕功不及他,躲不過如此多的竹葉,只能拿出短劍向前劈砍。

  倏而竹葉又變成了一根柱子向兩人當臉劈過來,陸修名身輕如燕,右腳一蹬,便飛躍到了一根竹子上,輕盈躲開了那些竹葉的攻擊,可聶淵珩就沒這麼好運了,他躲又來不及躲,靠內力也抵擋不住竹葉柱子的進攻,此刻節節敗退,往後退了好幾十米,眼見就要沒了力氣,這時笛音戛然而止,那些竹子也瞬間飄落在地,漫天紛飛。

  陸修名見狀,堪堪落地,朝著面前拱手行禮道:「多謝大師手下留情。」

  聶淵珩此刻還有些懵,也不知道陸修名為何朝著空氣行禮,問道:「陸公子,大師在何處?」

  「你聽懂了笛中之意,頗有靈性,他又是聶影的兒子,饒你們一命自然是應該的,不過老朽現在隱居在此,已經不問江湖事、朝堂事,兩位請回吧。」

  這聲音在竹林之中迴蕩,也分辨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陸修名又道:「非也。大師剛才所奏樂曲,第一首名叫壽陽曲,寫的是思鄉情切的遊子,第二首名叫賀新郎,寫的是家國情懷,位卑未敢忘憂國,大師此等胸襟和氣度,不愧為江湖前輩。既然大師對元寧國國運如此關切,又怎麼能違心說些隱居之詞?」

  「有意思。憂國憂民又如何,當局者不作為,我等江湖草莽又能為之奈何?」

  「常言道,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剛,我等凡夫俗子雖然人微言輕,但只要願意去做,總歸能夠改變一些。」

  「好一個月缺不改光,劍折不改剛。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只見一位老者隨著聲音從天而降,身著一件青布長袍,鬢邊見白,手中拿著一支玉笛,笛的一端繫著黃色絲絛,在風中筆直揚起,整個人氣概非凡。

  可仔細一看卻能發現玉田大師目光渙散,陸修名猜想或許玉田大師是個瞎子。

  他看向陸修名,道:「你師從雪歸雁,是也不是?」

  「陸某愚昧蠢笨,不敢自稱雪歸雁的弟子,只是從前曾跟著師父學過幾日功夫。」陸修名恭敬回答,然後又看向身旁已經呆住的聶淵珩道:「聶少當家,還不見過你師祖。」

  聶淵珩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怔怔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徒孫見過師祖。」

  原來這就是玉田大師,果然是內功深厚,武藝高強。

  玉田大師冷哼一聲:「誰准你叫我師祖?你爹那不肖弟子已經被我逐出師門,自此我玉田和聶家人再無任何關係,出了這片竹林,也不要說他是我的弟子!」

  聶淵珩心中一驚,這又是怎麼回事?爹爹從來未曾提起過這件事情。

  「好了,今日你們來所為何事?」玉田大師又問。

  陸修名道:「不瞞大師,正是為了您座下兩名弟子而來?」

  「哦?這兩人均已被老朽逐出師門,若是要問他們行蹤,那老朽也無可奉告。」玉田大師似乎提起聶影和不夜侯兩人十分鄙夷,態度也大為轉變,陸修名猜想其中定是有什麼隱情,於是問道:「大師可否言明為何將這兩人逐出師門?」

  玉田大師冷然道:「這兩人叛國通敵,有辱門楣。」

  「叛國通敵?這不可能!」聶淵珩驚呼一聲。

  聶影好歹從前也曾加入軍隊報效國家,也曾上陣殺敵,雖說將軍無能,出征以來未打過一場勝仗,但要說聶影叛國通敵,他是絕對不信的。

  陸修名按下聶淵珩,冷靜說道:「大師可否仔細說說?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老朽這雙眼睛,就是為他倆瞎的,還有什麼誤會不誤會的!」玉田大師怒道。

  陸修名試探問道:「可是和六年前北涼一事有關係?」

  玉田大師聽聞,問道:「你如何知道此事?」

  「不瞞大師,我二人正在追查此事,現下聶影被段執抓了去,生死未卜,日月幫幫眾也死傷大半。」陸修名道。

  「自作孽不可活。」玉田大師氣憤說道,「他們倆都是被段執那狗賊矇騙了。老朽本來因為家中遭遇山洪,所以才選擇到靜安寺出家避禍,可在靜安寺那幾年,卻沒有一日不想著練就一身武藝,打退北涼人。後來一次聽聞宋毅宋將軍率領宋家軍擊退北涼,心中歡喜,遂犯了戒律,買了壺酒,也算是為宋將軍慶功,也因為如此被逐出了靜安寺。」

  玉田大師娓娓道來,說起自己生平經歷,又不禁嗟嘆了一聲,沒想到彈指一揮間,當年宋家軍勇猛已經不復存在,空留下北方十三州落入北涼人手中,百姓怨聲載道。

  「後來老朽便浪跡江湖,也因為武學造詣在江湖上有了些名聲,又收了聶影、劉風兩人為徒,也算是讓這一身武藝得以流傳下去。之後聶影創辦了日月鏢局,也就是現在的日月幫,可恰逢北方饑荒,民不聊生,鏢局眼見著就快熬不下去的時候,段執找到了聶影,說讓他替工部跑一趟鏢,報酬是兩百萬兩白銀。」

  「大師可知這裡邊是什麼東西?」陸修名聽到此處問道。

  他心想果然這批送往北涼的貨物是段執安排的,日月幫大概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和段執勾結了起來。

  「老朽只知道那東西就是個小盒子,並且事關元寧國國祚,老工部尚書就是因為此事入了獄,斷送了一條性命。」

  陸修名心中一驚,這盒子莫非就是從密室中拿出來的那個?

  可這盒子怎麼送到北涼之後又回了元寧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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