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閒敲棋子落燈花（四）

  江子書見眾人眼光都看向了自己，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道：「段執此人十分謹慎，那日我去府上拜訪他，說自己是太傅舉薦才得以入朝為官，心想也是應該來拜見太傅幕僚的，他言辭之中雖然客氣，但看得出來他一直在觀察打量我。」

  「我在他府中待了也不過半個時辰，聊了些有的沒的，他便急著要下逐客令了，說自己有要事在身。」

  三人聽完，又齊刷刷露出了一副「這不是什麼都沒查到嗎」的表情。

  這時江子書又道：「但是我出府之時發現就在段府正殿背後有個別院，那裡有好幾個侍衛把守著，還能聽到裝卸貨物的聲音，甚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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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修名聽完，心想這些貨物會不會就是段執貪下的髒銀？

  他當機立斷，道：「青容，你先行回宮，若是能夠多打探一些消息自然是最好；小侯爺，今後你我之間聯繫不必親自見面，你派一個信得過的小廝跟我傳話即可，你現在算是陳清的幕僚，也只有你能夠替我們打聽陳清段執那邊的一舉一動，所以你萬萬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說完又看向駱溫言，哼了一聲，什麼也沒囑咐。

  隨後又道：「現下既然能夠確定方姑娘沒有性命之憂，那我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若是貿然求情，皇帝必然會起疑心。若是真想救方姑娘，最重要的還是要扳倒段執。」

  「此言不假，段執在一日，必定會想方設法除掉秉槐。」江子書贊同。

  陸修名也點頭道：「我心中已有一計，不知道可行否。」

  他將計劃娓娓道來，眾人聽完都點頭說好，連駱溫言都難得點了點頭道：「看來陸大人也不是一無是處。」

  計劃已經訂好，陸修名道：「今日之事，諸位千萬要保密。近來有人一直盯著陸府，隔牆有耳，日後行動，萬望小心。」

  眾人又點點頭，這才紛紛離去。

  ……

  錦衣衛牢獄之中。

  四面都是銅牆鐵壁，密不透風，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方秉槐帶著手銬腳鏈，鎖在審訊架上，渾身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整個人都昏了過去。

  梁澤面無表情，身在錦衣衛，最常見的就是這般血腥模樣，他皺起眉頭道：「來人，把她給我叫醒。」

  話音剛落，之間一個錦衣衛拿起一桶鹽水往方秉槐身上潑了去。

  方秉槐只覺得渾身刺痛，就像千萬根銀針扎在身上一般，活生生給痛醒了。她緩緩睜開眼，見到梁澤之後，剜了他一眼，不屑罵道：「朝廷走狗。」

  「你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嗎？」梁澤問道。

  方秉槐昂起頭，沒有回話。

  梁澤見狀，冷哼一聲，隨即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扔在地上，道：「這東西你可認識？」

  「不過是個尋常香囊罷了。」方秉槐回答。

  梁澤意味深長拔出了腰間別的繡春刀，圍著方秉槐走了一圈，倏地又在她身前停了下來，拔刀而出，青光畢現，刀刃離她的喉嚨約莫只有半根手指的距離，方秉槐卻面不改色，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梁澤，一言不發。

  梁澤又問：「尋常香囊？我已派人查過了，縫製這香囊用的布料，是前朝貢布，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使用，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你，與前朝太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方秉槐微一沉吟，又凜然道：「如今我落到了你們手裡，隨你們怎麼說，我都不欲爭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這香囊是駱溫言給她的，駱溫言本就是前朝舊人，又是宮中的太醫，想來這貢布也是前朝的某個高官貴人賞他的——又或者這香囊本就沒有問題，是梁澤故意如此，想要套她的話。

  總之不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能說出真相。

  「還敢嘴硬！」梁澤怒吼道，又收回了刀，拿起一條鞭子重重往方秉槐身上抽去，他本就力氣大，方秉槐也無力閃躲，只見拿鞭子甩在她身上，幾乎是皮開肉綻，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吃痛得緊，但卻咬緊牙關，愣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梁澤見狀，又道：「好啊。你不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來人，把那金蠶蠱毒拿來。」

  不一會，一個錦衣衛便遞上來了一個小瓶子。

  梁澤沒有接，反倒是笑著說道：「給這位方姑娘餵下，讓她嘗嘗這萬蟲噬心的滋味。」

  那錦衣衛領了命，好幾個人合力扳開了方秉槐的嘴，硬生生將那藥餵了下去。

  方秉槐恨恨看著梁澤，又罵道：「狗賊！」

  「這毒藥每日正午就會發作，一直持續到半夜，那滋味，那苦楚，方姑娘可得好好體會一番。若是哪日你體會夠了，想要說出真相了，我便給你解藥。」梁澤撇了她一眼說道，「哦，還有一件事，七日之內若是沒有解藥，這毒便會滲入五臟六腑，方姑娘嘛，也就一命嗚呼了。」

  說完，梁澤又整理了一番衣衫，領著那些錦衣衛大搖大擺走了出去，道：「隨我去御前回話。」

  那些錦衣衛走遠後，這時方秉槐覺得渾身疼痛難耐，臉頰因為太過疼痛而不斷抽搐，雙眼泛紅仿佛要滴出血來，應該是蠱毒發作了。

  可她還是忍住沒有喊叫，可堅持了不到片刻，整個人都疼暈了過去。

  迷糊之中她想，自己莫非就要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死去了嗎？

  她還有好多事沒做，還有血海深仇未報。

  她還沒有見到北方十三州收復，沒有手刃仇人，沒有查出段執的底細，沒能為紅眠報仇，還有……還有和陸修名的婚約，她還沒來得及做一個了結，甚至都沒有表達過自己的心意……

  ……

  到了晚上，鳳棲樓內就圍滿了人。

  雖然不久前鳳棲樓剛出了一樁人命官司，不過後來桃萼仙親自出面證明那女子是她的婢女，幾日之前失蹤了，應該是失足掉進了井裡，於是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風聲一過，鳳棲樓依然是全玉京最繁華的煙花之地。

  不過今夜來鳳棲樓的公子哥們可都要掃興了，這會子樓主正笑著對各位前來給桃萼仙捧場的諸位說道：「各位公子，今日咱們桃萼仙姑娘已經被一位公子哥高價包了。」

  下面那些公子哥們都唉聲嘆氣，似乎是瞬間沒了興致。

  那樓主卻扭著腰大搖大擺走出了人群，心裡盤算著今日又能賺多少錢。

  此刻碧沉正在房中梳妝準備，樓主只說今晚有貴人包了她的場子，讓她好生侍候著。

  這時女婢領了一位公子哥進來，碧沉轉身款款行了個禮，抬頭一看，是個長得極其好看的男子，臉龐俊美，修眉如劍，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慵懶隨意的貴氣，和往日那些紈絝子弟都不太一樣。

  陸修名這時叫退了那些女婢，道：「今夜可不要來打擾我和桃萼仙姑娘一度春宵。」

  轉而打量了一番桃萼仙，開口說道：「你就是碧沉？」

  碧沉有些愕然，這人怎麼知道自己的本名？

  但還是嫵媚答道：「回公子的話，是。」

  一顰一蹙都風情萬種。

  但陸修名卻全然沒有反應，冷靜說道：「碧沉姑娘，今日我來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姑娘的。」

  碧沉笑道：「公子有什麼事，不如先和碧沉喝點茶，飲點酒？」

  說完她便要給陸修名倒茶，陸修名卻抓住了她的手，一雙桃花眼盯著她道：「不急。咱們先把事情說完，碧沉姑娘可知道段執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