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悲歡離合總無情（二）

  是日，方秉槐收到了日月幫的信，說最近確實有個委託，並且報酬不菲，讓她到京城中的一家糖水鋪子中詳談，想必那家糖水鋪子就是日月幫在玉京城的暗樁了。

  她仔細想了想之前齊策的一番話，覺得右翼軍一事確實可疑，但她現在也想不明白那些北涼人到底是如何進城的，只能先查手頭這一條兵部的線索了。

  如果能夠找出那些暗衛的背後之人，想必右翼軍的事情也能水落石出。

  只是太初閣那邊還沒有消息，陸修名也還沒從沈知閒口中探出些消息來，她只能先接下日月幫的委託，且行且看了。

  於是她回了信，又跟陸修名打過招呼，喬裝打扮了一番。

  陸修名說是從陸府撥些銀子給她，她卻不肯，她不願意在陸府白吃白住——府中誰不知道陸修名那點俸祿，只能用寒磣兩個字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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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修名還笑道：「娘子甚是賢惠，成親以後不如你賺錢養家，我相妻教子。」

  駱溫言怕她一個女兒家在江湖上行走多有不便，於是還給了她些易容的工具，此刻她便穿著武夫的粗布衫，又給自己貼了兩簇鬍子，把頭髮高高束起，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一個看著剛毅粗糙的漢子。

  畢竟她和日月幫之間也只是利益關係，不便讓那邊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她又拿出了自己那柄月牙刀仔細擦拭了一番，這還是師父在棠州找了個在江湖上十分有名的鐵匠，用上好的生鐵給她打造的，可削鐵如泥，鋒利堅韌。

  做好準備之後，她從後門出了府。

  陸修名說現在她是玉京城中的大名人，受了皇帝和嫻貴妃召見，又能得到青容郡主的賞識，他倆的婚事現在在玉京城中也傳的沸沸揚揚，這之後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看，所以現在他們兩人一言一行都要更加謹慎——這也是他在前朝不願出風頭的原因之一，槍打出頭鳥，人紅是非多，所以出風頭在他看來，也並非什麼好事，他寧願守著都察院韜光養晦，也不想和朝中那些個黨派鬥來鬥去。

  也因此她只能從後門悄悄離開，並且離開的這幾日，得由裴徵君假扮一番她。

  她出了門，沿著陸修名告訴她的路線拐過了好幾條小巷子，她對玉京城中的街道不甚熟悉，所以提前問了陸修名，陸修名在陳清給的那份輿圖上為她指了指路線，讓她按照這個路線走。

  過了一會她便到了一條不算很熱鬧的街道。

  這一整條街全都是買雜貨的鋪子，有果脯鋪子、糖水鋪子、胭脂水粉店等等，數不勝數。

  她找到了信中寫的那家聶記糖水鋪，走了進去。

  糖水鋪子其實就是賣的甜點，甜糯的糕點配上沁人心脾的茶水，又解膩又好吃，色香味俱全，是玉京城中老老少少都十分喜歡的零嘴。

  她是從來沒有吃過這些東西的，因此看了也十分新鮮。

  這時掌柜的走了過來，問她道：「這位客官，是要來點什麼糖水吃吃？」

  她按照信中的暗號回答：「你這裡可賣不甜的糖水？」

  掌柜的眸光一動，道：「不甜的？客官是喜歡鹹的還是酸的還是苦的還是辣的？」

  「又酸又辣。」

  掌柜聽完，低聲對她說道：「請跟我來。」

  然後她就跟了上去，掌柜先吩咐了店中小二照看生意，然後掀開隔斷前面的店鋪和後面園子的帷幔，穿過園子走近了另外一條巷子，她竟然還不知道，這糖水鋪子居然連接了兩條巷子。

  然後那掌柜的在一處看著破敗的院子前面停了下來，道：「想必這位就是來信的逍遙先生了吧，大當家的在裡邊等您，請進。」

  替日月幫做生意的人都不會用自己的真名實姓，大多都會有一個別稱，她這也是隨便取的別稱，日月幫的人都叫她逍遙先生，只道這是英雄不問出路。

  方秉槐點頭謝過那位掌柜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院子看著實在是有些蕭條，她踏著雜草夾道的青磚路往裡走，潮濕的磚縫中滋生了不少的青苔，兩旁的古樹聳立雲端，樹下荒草萋離，隨風搖曳，路的盡頭是一個看著年久失修的房間，她推開木門，裡邊已經站一個男子。

  這男子她認識，就是日月幫的大當家，聶影。

  聶影這人也是軍人出生，從前是現在的鏢騎將軍手下的一名副尉，不過自宋毅死後，元寧國已經鮮少有文武雙全的武將了，也因此景文帝才說他一直想收復北方十三州，但卻沒有可以和北涼抗衡的軍備實力。

  這位鏢騎將軍就是個無能之輩。

  北方十三州淪陷之後，景文帝也曾經多次派這人進攻北涼，可他屢戰屢敗，不僅沒能收復城池，還倒陪了十多萬兵馬。

  聶影也是覺得上位者無能，尸位素餐，所以才選擇離開軍隊，在江湖遊蕩，創立了日月幫。

  聶影見了她，十分客氣寒暄道：「逍遙先生怎麼來了玉京？」

  聶影知道方秉槐這人武功高強，從前在棠州也替日月幫跑了不少的鏢，護送了不少的貨物，所以對她也是以禮相待。

  「因為一些私事。」方秉槐面不改色答道。

  這意思就是不便跟他說明了，聶影聽完，也不再多問，開門見山說起了這次委託的事情：「這次委託的內容是把一批貨從玉京運到淮西，那邊說這批貨物比較貴重，並且要得急，希望能夠兩之內就送到，接頭的地點在玉京城北的鳳棲樓，給的價格是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銀子，從玉京到淮西，確實是高價了。

  也不知道這批貨裡邊裝的都是什麼，要得如此急，而且價格還出得如此高，並且接頭的地點是一家戲院。

  她來京城之前就聽說過這鳳棲樓了，這京城中的兩大戲子，鳳棲桃萼仙，飛花千日紅，這兩句說的就是鳳棲樓的桃萼仙和飛花樓的千日紅，這兩人可都是玉京城中炙手可熱的紅人。

  不過拿錢辦事，這也是日月幫的宗旨，她也不便多問，回答道：「那這委託我接下了，現在這批貨在哪裡？」

  「淵珩！」聶影叫道，這時有一位眉如墨畫，鼻樑高挺，眼如丹鳳的少年走了進來，那人看著身軀凜凜，氣宇軒昂，頗有一番少年才俊的風範，他叫聶影道：「爹，可是有委託？」

  「過來。」聶影說道，然後又向方秉槐行了個禮，「先生，這位是犬子聶淵珩，今年剛行過冠禮，我也老了，總有一日日月幫是要交到他手裡的，先生武藝高強，所以這次還煩請先生帶著犬子歷練一番，犬子雖然還沒有接過委託，但武功也是不錯的，應當能夠給先生打個下手。」

  方秉槐又仔細看了一眼那少年，看著確實身強體壯，是個習武之人。

  聶淵珩也行禮道：「早就聽說過逍遙先生的名號，還望先生賜教！」

  多一個人也算多一個助力，總比自己單槍匹馬獨斗要好些，她也就沒有推辭，道：「聶大當家的言重了。」

  見方秉槐同意後，聶影又說：「那犬子就拜託逍遙先生了，那批貨犬子已經看過了，即刻犬子便可帶著先生出發。還有一件事，近來傳聞淮西那邊鬧匪患，還望先生多加注意。」

  「多謝大當家的提醒。」方秉槐道謝後，又問了些其他不要緊的事情，隨後才領著聶淵珩去後院挑馬。

  要說這護鏢，最重要的除了武功要高，選一匹良駒也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這貨物又要的急，就更加需要一匹快馬了。

  方秉槐自小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只用看一眼，就知道那匹馬可堪重用。

  她這會從馬棚中牽了兩匹馬出來，問聶淵珩道：「可會騎馬？」

  聶淵珩笑道：「先生真會說笑，我們日月幫的人怎麼能不會騎馬呢？要說這騎術，我還是幫里數一數二厲害的呢。」

  她聞言點頭，把馬交給了他。

  也是，她認識的這些人里，也就只有陸修名一個人不會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