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方識人間別意長（三）

  「是你！是你們！是你們害了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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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陰沉憤怒的聲音從幾人背後傳來，方秉槐轉身一看，是湯老三！

  他此刻左手抓著一根繩子，右手舉著火摺子，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死死盯著方秉槐幾人，眼裡凶光畢露，充滿了滔天的憤怒和仇恨之色，他這一聲大吼引來了這裡的其他村民，村民們都聚在一起看向這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突然人群之中又一人叫道：「不好，他拿的是炸藥的引線！」

  「湯老三，你不要衝動！」方秉槐也感覺情勢不對，當下最重要的是先穩住湯老三，不要讓他輕舉妄動，要是他引燃了那些炸藥，只怕所有的人都得埋葬在這裡。

  湯小小也嚇得叫出了聲：「爹爹！」

  他聽到湯小小的呼喊聲，整個人神色暗淡了下來，一雙眼睛也柔和了起來，他一邊嗚咽著一邊說道：「小小，爹爹對不起你，是我，是我害了芸娘，害了湯家村的人，我是湯家村的罪人！」

  「這件事情不能怪你，你也是被逼的，湯老三，你冷靜一點。」方秉槐拉住湯小小說道。

  是啊，湯老三並沒有做錯什麼，他只不過在大義和親情之間選擇了後者，又有什麼錯呢？如果一切能夠重來一次，她也許也會選擇後者，只是她從來沒得選。

  但湯老三現在已經魔怔了，根本聽不進旁人的話，只是自顧自一直說著，村民們想要上去勸他，他卻不肯，只要一有人接近，他就拿起那火摺子，作勢要點燃炸藥的引線。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

  景湛提醒道：「大人，方姑娘，聽這聲音應該是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的人來了，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方姑娘，你的身份不能在這裡暴露，你本就是宋將軍的女兒，按理來說應該流放去了棠州，雖然你自小不在京城，玉京中甚少有人知道你的面貌，但梁澤那人不好對付，你留在這裡也不安全。」陸修名也勸道。

  方秉槐心裡清楚，她來玉京一事確實需要保密，連宣平侯府那邊也只說她是玉京城中農戶的女兒，不敢把她的身份張揚出去。以她的身份出現在這裡，往小了說，可以是碰巧，可以是查案，往大了說，也可以是太子餘黨，可以是湯家村同謀，甚至還可以是因為當年宋家軍一事對景文帝心懷不滿，勾結湯家村意圖謀反。

  但她也不願見死不救，不願意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送命，芸娘一事她無能為力，可現在她還想再試一試。

  正在她糾結之時，人群中衝出來一個男子，拿著匕首就向湯老三刺了過去，嘴裡還憤憤說道：「既然你知道是你害了我們全村的人，那你就拿命來賠！你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為了你妹妹，白白送了多少條人命！」

  那人話音剛落，利刃出鞘，湯老三卻沒有受傷——只見湯小小沖了上去，為湯老三擋住了那人的匕首。

  匕首直直刺進了湯小小的腹部，面前只剩一片猩紅。

  湯小小似乎是已經疼得說不出話，眼淚划過他的臉頰，慢慢的，他眼中的光亮也逐漸暗了下來，平靜的如同一灘死水，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虛弱地說出了一句：「爹爹，這些不是你的錯。」

  可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淹沒在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中，也不知道湯老三聽清了沒。

  湯老三上前抱住湯小小，捂住他的腹部，但那血還是涓涓湧出。

  他閉上眼，兩行清淚滑落。

  湯小小蒼白又瘦弱的臉上漸無生氣，不過片刻時間，就沒了氣息。

  湯老三見狀，合上他的雙眼，然後拔出匕首，整個人都散發著狠厲之色，他一步一步走近剛才刺殺他的人，那人錯殺了湯小小，此刻也有些驚慌失措，癱倒在地上，湯老三步步逼近，那人步步後退。

  匕首上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往下淌，滴落在地上，就如同一朵朵綻放的彼岸花。

  「我救芸娘，送的都是那些年老、病重的人，就算芸娘不殺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多久，那邊的人是不會養一群不能幹活的廢物的。你們以為幫兵部做事就能夠飛黃騰達，賺大錢嗎？你們知道人這一生，活在世上最重要的是什麼嗎？是尊嚴！可現在，我們幫兵部幹活，苟活在牢獄之後的洞窟之中，做什麼都要聽那狗屁大人的安排，連狗都不如，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榮華富貴嗎？更不要說還要整日擔驚受怕，怕被人發現，怕礦山暴露。」

  這一大段話說完，湯老三嘆了口氣，毫不留情將匕首刺進了那人腹部，道：「這是我替小小還你的。」

  就在這時，梁澤的聲音遠遠傳來：「給我包圍這裡，仔細搜！什麼都不要放過！」

  湯老三聞聲大笑，然後又拿起那引線和火摺子，面無表情點燃了引線，只見那火苗順著引線向礦山處蔓延去，他卻冷冷說道：「今日我湯老三這條命，就在這裡賠給你們了，只希望來世，我再也不要姓湯，也不要繼承什麼尋山探礦的手藝！」

  「不好！快往江邊跑！」

  陸修名見那引線已經被點燃，匆忙之中拉著方秉槐，吩咐景湛往練江邊跑去，周圍看熱鬧的村民也都作鳥獸散，四處竄逃，這時梁澤的人沖了進來，見到這般情景，有些不明所以。

  「先把那人抓起來！」

  沖在前面的錦衣衛一眼就注意到了湯老三，這會正命人去把他押起來。

  湯老三也不反抗，任由那些人抓他。

  與此同時，爆炸聲響起，震得那幾個沖在最前面得錦衣衛紛紛倒地，口吐鮮血。

  大地微顫，一個巨大的煙柱直入雲霄，被掀起的泥土沙塵飛向空中，最後又嘩啦啦散落四周，極高的溫度，極大的震顫引得歸元山大面積塌陷，山中密林燃起了熊熊烈火，整個礦脈不過瞬間就變成了灰燼。

  這時方秉槐三人剛跳入江中，也是感覺江水跟著震動了一番，回頭望去，背後的火勢越來越大，沖天而起，在空中變成一縷縷青煙。

  「你不會水？」

  這時陸修名聽到方秉槐在水中撲通掙扎的聲音，皺著眉頭過去拉起了她。

  方秉槐咳嗽了幾聲，剛才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就跟著陸修名和景湛跳下了練江，還嗆了些水，緩過神來才點頭回應了陸修名。

  「拉著我，我帶你慢慢游過去。」

  陸修名二話不說直接拉起方秉槐，然後對景湛說：「景湛，你先游到對面去，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個客棧，租一匹馬車，還有，問問這附近有沒有藥鋪，買些燙傷的膏藥。」

  方秉槐聞言看了一眼陸修名，知道他這是在擔心自己手上的傷，於是說道：「不必了，之前青容郡主送我那箱子藥裡邊，有治療燙傷的藥。」

  景湛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聽誰的，看了看陸修名，又看了看方秉槐。

  最後還是陸修名妥協道：「也好，那我們趕緊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