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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昨夜西風凋碧樹(一)

2024-08-31 08:49:38 作者: 一枕客夢

  方秉槐一下子愣住了,心中泛起了層層漣漪,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心裡仿佛被什麼東西包裹著,然後整個人都被捂熱了。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最見不得姑娘家受傷了。我可不會照顧人,與其讓我照顧你,不如你照顧我。」這時陸修名又恢復了往日的語氣,只是他現在躺在床上,說起話來也有些氣息不穩,聽著有些好笑。

  「你還是閉嘴吧。」剛才還感動不已的方秉槐聽完他這句話,忍不住笑了出來道。

  「接下來什麼打算?」陸修名又問。

  「先找到湯家村的人吧。」

  

  「嗯。別忘記了我們還有一個盟友。」陸修名提醒道。

  「什麼盟友?」方秉槐心中奇怪,他們還能有什麼盟友。

  「太傅。」陸修名道。

  是了,是太傅幫她找到了牢獄背後的洞窟,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要想見太傅,自然不能明著見。

  那就只能去墨漣居了。

  ……

  第二日方秉槐本是準備自己一個人前往墨漣居的,但陸修名說什麼也不肯,他道,一面是他不能讓朝中人知道自己有傷,另一面那陳清也是個詭計多端的人,他怕方秉槐應付不來。

  他是熟客,墨漣居的小二幾乎都認得他,見了陸修名都招呼道:「陸大人,今日想吃些什麼?」

  陸修名穿著冰藍絲綢竹葉紋袍,拿著一柄摺扇,湊在小二耳邊似笑非笑說了句:「今日來不是為了吃飯,而是想點那紅梔子燈。」

  小二聽完,臉色一變,沒有答話。

  陸修名挑起嘴角道:「放心,只是和你們老闆談個買賣。」

  這時墨漣居樓上緩緩走出來一名男子,他衣著華貴,整個人氣質儒雅高貴,帶著一副黃金面具,雖然看不出他的長相表情,但方秉槐能猜到這個人應該就是太傅陳清。

  他慢聲說道:「二位可是貴客,小二,還不樓上請。」

  小二見了自家老闆,點頭哈腰道:「是。」然後便領著兩人上樓去了。

  這次他們進的便宴山亭對面的房間。

  幾人落座之後,陳清屏退了其他人,問道:「陸大人,今日來墨漣居,有什麼事?」

  他的聲音是溫和的,但語氣十分戲虐。

  來之前陸修名一直叮囑方秉槐,切不可意氣用事,還囑咐她少說話,以免露出馬腳,若不是因為陸修名的這番叮囑,只怕這會方秉槐已經拔出月牙刀架在陳清的脖子上,讓他好好說話了。

  陸修名連梁澤都能應付,對陳清自然也是客客氣氣道:「陳大人,今日可還有九曲紅梅?」

  他這一句話,是在暗示陳清,上次九曲紅梅的把戲,他已經看穿了。

  他知道九曲紅梅是故意端上來給景湛他們的。

  陳清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後突然發笑道:「陸大人也知道,這九曲紅梅極其名貴,上次招待陸府的幾位『朋友』都已經喝完了,早知道陸大人要來,我就留一些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陳大人把墨漣居這麼重要的秘密都告訴我了,是想要和我做什麼交易呢?」

  景湛知道了墨漣居的秘密,陳清當然有理由殺了景湛,但是陳清沒有這樣做,所以陳清一定是想要和他談些什麼,從牢獄一事看來,多半也就是湯家村的事情了。

  「陸大人果然不似傳聞中那般,遊手好閒,胸無大志,我當真沒有看錯人。」陳清點頭稱讚道,語氣卻陰陽怪氣,「既然大家的目標都是湯家村背後的秘密,不如,我們交換些信息如何?」

  陸修名笑道:「嚴重了陸大人,陸某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今日來,還是要請陳大人給陸某答疑解惑呢。」

  兩人你來我去,聽得方秉槐頭疼,她第一次感受到朝中官員說話是如此拐彎抹角,讓人聽不明白。

  這時陳清也跟著笑了起來,道:「陸大人也知道,我呢,不做虧本的買賣,若是陸大人想要從我口中得到消息,那這案子,就得按照我的想法查下去。」

  「陳大人且說來聽聽。」

  「實不相瞞,湯家村背後的人,是兵部。所以啊,上次我煞費苦心把陸大人你引開,就是為了不要打草驚蛇,但沒想到,你們還是打草驚蛇了。所以,後續應該怎麼查,該查些什麼,這我就幫不了你們了。」陳清意味深長說道。

  方秉槐這才想起來,當時湯家村的人說,他們世代都是礦工。

  鐵礦,兵器,這麼一聯想,湯家村確實和兵部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所以那日來敘山尋她的官兵應該也是兵部的府衛了。

  她也明白了為什麼陸修名不能和她一起出現在洞窟之中了,若湯家村背後真的是兵部的人,而兵部又利用湯家村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洞窟要是被朝廷官員發現了,只怕是他們倆人都不能活著走出來了,而方秉槐現在的身份是個良民百姓,湯家村的人或許只是以為她誤入了洞窟。

  不過若真是湯家村背後有什麼大秘密,按理來說,她的命也是不能留的,這一點,她現在還沒想透。

  所以從她和陸修名找墨漣居小二幫忙帶他們進入牢獄的時候開始,陳清就已經順藤摸瓜查到了這些,並且還布了一個大網,一面要揭開兵部的秘密,除掉自己的政敵,一面又想利用他們的手去做這件事情,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那齊策呢?

  齊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難道兵部背後的秘密,還和當年宋家軍有關係嗎?

  「陳大人意思是說,兵部利用湯家村的人,私自開採鐵礦,從中謀取私利?」陸修名皺著眉頭問道。

  陳清又笑了。

  他道:「我可沒有說過這樣的話,這全都是陸大人的主觀臆測。」

  陸修名知道陳清這是想要撇開自己和整件事情的關係,於是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

  既然知道了和兵部有關係,那就好查了。

  他們幫兵部私下開採礦山,那平日裡他們自然會在礦脈處工作。

  陸修名狡黠一笑,看來這江子書,還真是留對了。

  江子書這人,雖然性格優柔寡斷,面對感情也有些怯懦,但是在學識才情這方面,全玉京可是無人能敵。國子監中的學生都說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既會籌算之術,又懂治國之道,有他幫忙,還愁找不出玉京城中的礦脈嗎?

  不過既然是交易,陳清也定然不會白白給他們這條消息,他問:「那陳大人,希望陸某怎麼查這個案子呢?」

  「很簡單,既然我陳清出手,那必定要斬草除根,否則來年春風吹又生,不僅會威脅到我,也會威脅到陸大人不是。陸大人不妨想想,近日裡,皇帝的煩心事是什麼,那就往那邊查就行。」

  陳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看向了陸修名道。

  皇帝近日的煩心事。

  真是好算計。

  他現在明白了,獄卒中的那個老頭之死,還有第三層用意,就是攀扯上太子餘黨。

  皇帝不會知道洞窟之中芸娘的事情,自然也不會知道,度春風這種毒藥在世上早就不存在了,所以只要他說那老頭中的是度春風,那就是度春風。

  如此一來,皇帝自然會想,兵部怎麼會有前朝的毒藥呢?再加上兵部私自鑄造兵器,這本就是重罪,如此聯想,皇帝只會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兵部是太子餘黨,為了幫助太子復位,私鑄兵器,意圖謀反。

  這就是陳清想要的結果——斬草除根,牽扯上了太子餘黨,兵部上下,只怕是腦袋都不夠景文帝砍的。

  陸修名猜到了陳清是想要剷除異己,但沒想到,他要動的竟然是兵部,更沒想到的是,兵部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陳清手段雖然狠,不過這次兵部也是罪有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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