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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司空見慣渾閒事(四)

2024-08-31 08:49:28 作者: 一枕客夢

  「在下還想問姑娘一個問題。」陸修名道,「姑娘可知道,現在還有人會配製這度春風嗎?」

  「哈哈哈哈哈——」那女子仰頭大笑,隨後又用一種極其冷冽的語氣說道,「除了我,只怕是沒人會中度春風這種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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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她?

  難道她就是江子書口中那個,不願意嫁給惡霸,選擇服毒自盡的姑娘?

  江子書不是說,那人已經死了嗎?

  如果說只有她中過度春風這種毒,那牢獄中的那個老頭又是怎麼回事?

  「這位小姑娘,我看你武功不錯,可否求你幫我辦一件事?」那女子瞬移到方秉槐面前,直直看著她問道。

  「何事?」方秉槐警惕問道。

  「殺了我。」她眸光一冷,臉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我求你殺了我。在這洞窟之中,暗無天日,苟且偷生,我早就不想活了。」

  方秉槐聽到她這番話,先是有些許震驚,隨後又像是明白了什麼一般,道:「所以這些鎖鏈,是為了防止你輕生?」

  「不錯,小姑娘可真聰明。」她轉過身去看向那些鎖鏈,道,「我在這裡已經困了許多年頭了,我想要死,可我的哥哥不想,他希望我能好好活著,還時常給我送些人過來陪我,你們,不會也是他送過來的吧。」

  許多年?按照湯老三的說法,這洞窟不應該是兩年前他們發現的嗎?

  難道早在他們發現洞窟之前這女子就在此處了?

  不對,若是這樣,她應該不認識湯家村的人,湯家村的人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所以湯老三撒謊了。

  「不知你為何會困在此處?」方秉槐想要弄清事情原委,如此問道。

  「不,這不是困,我哥哥說,這是在救我。我中了毒,如果不在此處,哪能活到現在呢?」她說這話時,就仿佛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一般,言語之中透著懵懂和不解,神態和臉色也變得疑惑了起來。

  倏爾她又變了副模樣,現在就是像個守在閨閣中的怨婦道:「三郎,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接著她的話鋒一轉,整個人瞬間變得狠厲了起來道:「三郎,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薄情漢,你說與我兩情相悅,可是為了你的仕途,卻要和那女子訂親,還把我嫁給一個惡霸!你哄騙我說度春風是美酒佳釀,說這就是我們的合卺酒,哈哈哈哈哈,但是你沒想到吧,老天爺不讓我死。」

  最後她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抽乾了一般,癱坐在地上,眼裡儘是哀傷,對著方秉槐哭訴道:「哥哥,我求求你了,殺了我吧。我不想再殺人了,我不想再靠別人的血活下去了,我不想了,我不恨了,這都是我的命。你也放下吧……我求你,殺了我吧……」

  方秉槐看著她,心情沉重,猶如被千斤重石壓著,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陸修名也聽出來了,那個故事是假的,就連度春風這個名字,都是假的。

  什麼為愛服毒自盡,什麼愛而不得,都是假的。這不過是一個禽獸不如的負心漢所編篡出來的故事罷了。他原以為度春風這名字,是起名之人希望有朝一日春風能夠吹過玉門關,現在看來,那人是希望春風永遠不度玉門關。

  方秉槐看向陸修名,沉重問道:「她已經失去理智了,現在怎麼辦?」

  陸修名嘆了口氣道:「我們先找別的路離開吧,她……她中了這種毒,也沒救了……」

  他心裡知道,這件事情錯的並不是她,他也希望能夠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只是現在,她確實已經沒救了,而且僅憑他們兩個人,也救不了這女子。

  方秉槐亦是心知肚明,感慨這洞窟之下,竟然還有如此秘密。

  她嘆了口氣,拽著陸修名轉身要走。

  剛才癱坐在地上感懷哭泣的女子見狀,瞬間騰空飛起,堵住了他們的退路,扭頭笑道:「來了,你們還想走嗎!」

  這時她的瞳孔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整個人也散發出了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不好,她毒發了。」陸修名說著拉起方秉槐,想要從那女子身後竄過去,但是那女子動作也極快,隔著半米遠用手甩起那鎖鏈,鎖鏈便如同鞭子一樣重重打在了陸修名胸前,留下了一道又長又深的傷痕。

  方秉槐見狀,拔出刀將他護在身後道:「逞什麼英雄!」

  「哈哈哈哈哈——你們二人,看著倒是情真意切呢。」

  紅衣女子邪魅一笑,說著又是一條鎖鏈劈頭蓋臉甩了過來,方秉槐這次拿著月牙刀擋在前面,但還是頗有些吃力,她沒想到這女子內力竟如此強大,眼看著就要抵擋不住,她只好把刀一側,自己順勢滑向了另外一邊,躲開了那鎖鏈。

  「鎖鏈是柔,你的刀是剛,以柔克剛,你打不過她的。」陸修名喘著氣說道。

  「那你說怎麼辦,都什麼時候還說這些泄氣話,打不過也得打。」方秉槐一面躲著那鎖鏈的進攻,一面對陸修名說道。

  「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別用刀打。」陸修名又解釋道。

  方秉槐聽完,覺得十分有道理,於是便把刀甩給了陸修名道:「幫我看好,這刀可比你的命重要。」然後心想這鎖鏈這麼長,或許可以繞來繞去把她困在鎖鏈之中,於是便開始在洞窟之中四處竄動。

  那女子此刻已經沒了理智,見她這樣,也是急了起來,幾乎是揚起鎖鏈一頓亂甩,沒過多久,那些鎖鏈就纏繞在一起,那女子也動彈不得了。

  方秉槐見狀,輕輕一躍,到了陸修名身邊,問道:「你還好吧。」

  她輕功也不好,剛才也被那鎖鏈擦到蹭到了不少地方,不過都是一些皮外傷,但陸修名這傷口看著卻有幾分嚇人,臉色這會看著也有一些蒼白。

  「娘子這麼關心我?」

  方秉槐心想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估計也沒什麼大礙。

  她正要扶起陸修名,這時那紅衣女子似乎是聽到了「娘子」二字,勾起了傷心事,又開始發狂了。

  只見她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洞窟之中茫然亂竄,突然方秉槐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氣息,只聽「砰——」的一聲,那些固定鎖鏈的鐵環看著就快斷了,整個洞窟也劇烈搖晃了起來。

  陸修名緊鎖眉頭,急促說道:「快,殺了她。」

  說完又覺得好像有些不對,補充道:「這毒已經侵入了她的五臟六腑,你不殺她,若是她逃出去,只會傷害更多無辜的人,況且,她也許早就想解脫了吧。」

  方秉槐糾結了片刻,最終還是在鎖鏈斷掉之前,揮刀向那女子刺去。

  她殺過許多人,有北涼的敵軍,有貪官污吏,有街頭惡霸,但是沒有一個人像這女子一樣。

  鮮血湧出,但在她的紅衣之上,卻看不出什麼異常。

  就好像是今日她死了,負她的人也不會為她悲痛傷心一分一樣。

  她笑著呢喃道:「對不起,哥哥,芸娘自知罪孽深重,早就該死了。」

  只是他們倆人來不及傷感,因為這洞窟,也快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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