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司空見慣渾閒事(一)
2024-08-31 08:49:17
作者: 一枕客夢
夕陽染著雲霞,金紅鋪滿整片天。
已經是傍晚時分了,等了一日也沒有見到方秉槐,江子書心中十分焦急,在庭院中來回踱步,只怕她出了什麼事情。
他又想到昨日和江岱大吵了一架,心中更是煩悶。
他從前在江府,雖然也對江岱在官場上的那一套行事作風有些不滿,但也還是恭順聽話,不會頂撞江岱。只是這一次,他覺得江岱實在是過分了些,撇開方秉槐是他心悅之人不說,她也是侯府的救命恩人的女兒,況且裴徵君的身份未名,太子餘黨一事撲朔迷離,江岱也不該如此武斷就將人趕了出去。
突然草叢旁邊傳來了微弱的聲響,他聞聲過去查看。
借著夕陽餘暉,他覺得仿佛那邊有個人?
他又走近了些確認了一下,確實是個人,但好像是個死人?
這時有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擋在了那人面前,他以為是府中闖進了什麼刺客,正欲呼喊,那人卻捂住了他的嘴,道:「是我。」
江子書這才看清,原來是方秉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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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方秉槐這會披頭散髮,看著像是個女鬼一般。
「秉槐?你去哪了?」江子書見到她,方才的心煩意亂一掃而空,關切問道。
方秉槐先把頭髮別到兩邊,然後看了一眼江子書,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這不是將軍府嗎?你怎麼在這?」
她以為是自己找錯了地方,不過又想了想,還是江子書來陸府做客的可能性比較大。
江子書被她這麼一問,瞬間泄了氣,本來在心中練習了無數遍的話也給生生吞了回去,他回答:「我和父親吵了一架,因為你的事情,本來是來將軍府尋你的,只是你今日一直不在,所以就等在這裡。」
方秉槐心想牢獄裡的事情還是不便讓江子書知道,所以撒了個謊道:「今日有些事情出門去了,回來得晚了些。」
江子書看了一眼那躺在地上的人,又問了句:「這人是?」
「啊。今日我出府無意之中救下了此人,說來我還得找個大夫給他看看。」方秉槐說著,連忙又把躺在地上的齊策背了起來,朝自己的房間走去,留下江子書一個人待在原地。
江子書心想她和陸修名之間的事情他還沒問清楚,於是又跟了上去道:「秉槐,我還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方秉槐卻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道:「救人要緊,有什麼事明日再說!」然後又把齊策放在床上,飛鴿傳書給駱溫言叫他趕緊來救人。
……
陸修名悄無聲息推門而入時,方秉槐被他嚇了一跳。
陸修名也被她嚇了一跳,大叫了一聲:「鬼啊!」
方秉槐這才意識到回來之後還沒來得及梳洗一番,此刻頭髮還披散著,確實有幾分嚇人。
於是她隨便從梳妝檯上拿了一根簪子,把頭髮別了起來道:「你來做什麼?」
是了,她現在還在為他爽約之事耿耿於懷。
陸修名笑道:「聽說方姑娘回來了,就過來看看。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方秉槐根本沒有理他,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方姑娘不會是因為那日我爽約而生氣吧?」陸修名見她這般表情,試探問道,「那日是因為皇上召我進宮陪他下棋。其實我心中也疑惑,為什麼皇上偏偏在這個時候叫我進宮,肯定有貓膩。不過君命難違,這也確實是我的不是。在這裡給方姑娘賠罪了。」
說罷他趕緊鞠躬,低頭賠罪,但是眼睛卻瞥了一眼方秉槐。
方秉槐聽完他這番解釋,本來她也不是喜歡斤斤計較的人,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陸修名看她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又開始油嘴滑舌了起來:「不過,我昨日算了一卦,算到你在牢獄之中定然是遇到了一位老頭給你指路。」
現在的方秉槐已經對他的「算卦」一說免疫了,直截了當問道:「你查到什麼了?」
「那老頭死了,殺他的人是梁澤,用的是前朝的毒藥度春風,而且這件事情還和太傅有關係。」
他這一句話信息量極大,方秉槐聽完想了半天之後問:「所以他是故意的?」
然後兩人交換了這幾日來查到的信息。
「所以是梁澤叫那老頭把你引進了洞窟之中,而那洞窟之中是湯家村的人,湯家村的人因為一樁冤案被迫藏在那洞窟之中,他們希望你能查清楚當年的事情,還他們一個清白?齊策也在那洞窟之中,所以你覺得齊策和湯家村之間也有關係?」陸修名聽完方秉槐的一番話,如此總結道。
「應該是這樣了,我怎麼覺得,梁澤在幫我們?」
陸修名也是這樣認為。梁澤殺人,一是為了防止那老頭走漏風聲,二也是密道發現之後,怕暴露她的行蹤,所以才故意用了度春風這樣的毒藥,只有用一個更加荒唐的事實——那就是囚犯咬死了獄卒然後死了,才能轉移那些獄卒的視線,讓他們的注意力放在有人混進了牢獄之中殺了人,而且殺人手法還極其怪誕上,從而防止那些獄卒查到牢獄背後的秘密。
可又為什麼要支開陸修名呢?
似乎好像梁澤希望揭開牢獄背後的事情,但是又不希望是別人揭開,只能是方秉槐去揭開一樣。
不對,不是梁澤。
梁澤這人雖然性格高傲,但品質純良,定然不會有如此深的思慮。
還有他那一番話,眼見不一定為實!
「不是梁澤,是太傅。」陸修名突然想到了什麼,「我記得,梁澤之所以能夠入朝為官,就是太傅舉薦。或許,梁澤殺那老頭,也是太傅的意思。現在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墨漣居是太傅的眼線,應該是我拜託小二帶我們去獄牢的時候,太傅陳清就猜到了獄牢有古怪,或許是他查到了什麼,但他不能繼續查下去,所以希望你代替他繼續查下去。向皇帝舉薦說我棋藝好的人,應該也是太傅。他應該是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去查這件事情。」
方秉槐也知道,現在這是唯一行得通的解釋。
只是她還是有很多疑惑的地方,比如為什麼陸修名不能跟她一起去,又為什麼陳清不自己去查這件事情,反而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讓她去查?
這時陸修名勾起嘴角看著她說:「我猜,你肯定在想為什麼陳清不自己去查這件事情吧。」
「嗯?」她想得有些出神。
「既然太傅摻和了進來,那著洞窟到底有什秘密也不難猜了。」他突然又明白了梁澤口中的立場是什麼。
朝中沈、陳兩黨相爭久矣,陳清是當朝太傅,內閣次輔,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年少有為,是因為學識和才華得到了景文帝的賞識;而沈知閒是當朝宰相,內閣首輔,在禮王還只是個藩王的時候就跟在身邊,十分會揣度聖意,他則是因為處事圓滑,左右逢源,極會投人所好而坐到了現在的位置。
這兩人暗中較勁也已經有好幾年了。
陳清這人心思深沉,斷不會做賠本的買賣,所以他引導方秉槐查到洞窟一事,那就說明洞窟背後的秘密,肯定是和陳清的政敵有關。
陳清這是想借刀殺人。
一面清除異黨,一面又不給對方留下把柄。
「對了,你是怎麼回來的?敘山離將軍府也有好幾里路吧。」陸修名又問。
方秉槐眨了眨眼睛,似乎這件事情有什麼隱情,良久才說:「扮了個女鬼,嚇走了來往的一個商人,搶了他的馬。」
陸修名強忍著笑意,他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方秉槐假裝是藥農,看來她在演戲這方面還是有一點天賦的。
「不過湯家村卻是有古怪,我剛從那個洞窟中出來,就有一群身份不明的蒙面人在滿山找我的蹤跡。」方秉槐又說道。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