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水闊魚沉何處問(二)
2024-08-31 08:49:03
作者: 一枕客夢
陸修名從宮裡出來,並未直接回府,而是先去了牢獄。
他剛到牢獄門口,就看到那店小二正收拾飯菜,準備提著剩下的殘渣回墨漣居。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方秉槐沒有和他一起嗎?
他連忙上前問道:「小二哥,今日是你一個人來送飯菜?」
那小二仿佛就跟失憶了一般,不解看著他道:「小的見過陸大人,陸大人可真是說笑了,這牢獄的飯菜,不一向都是小的一個人在負責嗎?不過是送個飯菜,哪裡還需要勞煩其他人。」
「那今日,各位官爺吃得可還開心?」
「今日可都是些硬菜,不瞞您說,我還悄悄自己帶了瓶太白酒來,那些官爺吃得可開心了,還賞了小的一兩銀子呢。」
說著那小二又從袖中拿出了一錠銀子向陸修名炫耀道。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她沒來嗎?
那今日之事未免也太巧了。
於是他謝過那個小二,又匆匆回府去。
剛進門,就看到景湛跟裴徵君兩人在院中來回踱步,面色焦急。
他心底略微一顫,莫不是出事了。
見到陸修名,兩人都紛紛上前問道:「方姑娘呢?怎麼就你一個人?」
他解釋道:「今日我未跟她一起去,方才我才從宮裡出來。」
「你從宮裡出來?怎麼回事?」景湛問道。
「今日早晨我便被皇上宣進宮了,皇上說他近日在研究棋譜,對下棋頗感興趣,聽人說我的棋下得好,所以就召我進宮陪他下棋。」
「這麼巧?」兩人同時開口問道,都覺得這件事情很蹊蹺。
「我心中也奇怪,自我入朝為官以來,皇帝召見我的次數可是屈指可數,而且朝中官員誰不知道我整日遊手好閒,又怎麼會有人說我下棋下得好,還讓我去陪皇帝下棋。還有便是我方才剛出宮就去了牢獄,那小二就跟失憶了一般什麼都不記得了,還說今晚只有他一個人去送飯菜,沒有旁人。」
聽到這裡,裴徵君柔聲說了句:「今晚是我送方姑娘去墨漣居的,她確實是去過牢獄了。」
陸修名越聽心裡越亂,他們這是被算計了。
「她還沒回來?」
「還沒,我們都在這等著方姑娘呢。」景湛也覺得事情不妙了起來,隨後他又說道,「不過酒坊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老闆娘一行人被放了出來。」
裴徵君聽到這話,心裡舒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是因為她而起,好在酒坊沒事,否則她真的百死莫贖了。
陸修名點頭,他知道以景文帝的性子,定會覺得是容璋為了邀功所以故意編出了酒坊一事,其實細細想來這件事情也有很多漏洞,比如裴徵君若真是跟太子餘黨勾結,也不會害了自己的家人選擇獨自苟活,景文帝也不過是碰到太子餘黨的事情心中焦急,所以才信了容璋那一番話。
不過現下他也越發摸不透這幕後之人的心思是什麼了。
今日他們故意引走他,莫非是知道了他們要去牢獄?可這件事情,除了他和方秉槐、景湛、裴徵君四人,沒有外人知道了。
不對!
還有一個人。
墨漣居那小二有問題。
「先別急,現下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方姑娘到底去哪了。我覺得墨漣居有問題,景湛,你明日跟裴姑娘一起去一趟墨漣居,務必搞清楚墨漣居背後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我常去墨漣居,身份不太方便,你們兩人是生面孔,打探起來也容易些。我今晚就去探探牢獄。」
「不行,我跟你一起。」景湛聽完這番話,立刻反對道,然後又轉頭看向了裴徵君,道,「裴姑娘,我這話可不是說不想跟你一起去墨漣居,我是說,今晚不能讓他一個人去。」
裴徵君乖巧點了點頭,她心裡知道,方秉槐武功那麼高都折在牢獄裡了,更何況是陸修名。
「我又沒說硬闖進去,我就是去打探一下消息。」陸修名見景湛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吧,你家大人厲害著呢。」
「除了嘴和腿,哪裡厲害了?」
景湛哼了一聲,反問道。
陸修名現在十分後悔把方秉槐接到自己府中來,他此刻只覺得周圍的人都被她同化了,現在除了損他就是損他。
「還有你沒有的,腦子。」
他也不甘示弱,如此回復道。
景湛聽完,臉上又青又白,知道說不過他,也不再說了,回屋之前最後叮囑了一句:「要是實在打不過,趕緊跑,可千萬別逞強。」
「誰跟你說要打架了。」陸修名白了他一眼,然後進屋換了一件輕便的常服,又匆匆出門了。
……
獄牢外此刻有眾多暗衛正舉著火把四處搜索。
他腳尖一墊,瞬時騰空而起,穩穩站在了獄牢最高處。
只見那些獄卒從獄牢里抬出了一具屍體,看著像是個老頭,頭髮花白,渾身上下沒有傷痕,也沒有流血,仿佛是自然老死一般。
但肯定沒這麼簡單,若真是自然老死的囚犯,不會驚動這麼多人。
難道是她殺的?
也不對,她都能殺人,難道還能被困在獄牢?
「都給我好好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人會從牢獄裡跑了出來?又是怎麼死的!」獄卒頭子吼道,看起來似乎很不高興,嗓門大到他在這麼高的地方都能聽到。
他又悄悄跟在那些抬屍體的獄卒身後,進了大理寺的停屍房。
「真是晦氣,這人跑出來死了也就算了,死之前還咬死了一個獄卒。」
「可不是,剛才你是沒看到,那人面目猙獰,可嚇人了。」
「傳說這人世代修習什麼邪術?不然怎麼會無端咬人」
「就他?看著都是快死的人了,我看他就是臨死之前想拉個墊背的?」
「那不然是怎麼回事,你沒聽羅老大說他見著這人的時候,就披頭散髮抓著被咬死了的孫老三,然後就……就這麼死了。」
「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可別瞎說,我們干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那些獄卒把屍體放下之後,一邊議論著一邊轉身走了。
陸修名想著今夜還真是有意思,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發瘋了,逃出了逃獄,還咬死了人,最後自己還死了。
他當然不會信什麼鬼附身的胡話,此刻悄悄走向了那具屍體,想要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走到那屍體附近,他就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連忙捂住了鼻子。
他仔細檢查了一番,屍體上確實沒有傷口,只是這味道很是奇怪,像是麝香味道,但是又戴著一絲佛手柑的淡雅幽香。
屍體上還有一包銀子,那香味似乎就是從銀子上傳出來的。
他謹慎地用手帕抱住銀子,借著停屍房微弱的燈光看了一眼,銀子的底部印有一個小小的雲字。
元寧國共有四處產銀子的地方,每一處作坊產銀子的時候都會在銀子的底部印下產地的頭一個字,這個雲字就說明是雲連產的。雲連位置偏僻,在元寧國的最西邊,按理來說,京中的人用的銀子都應該是玉京產的,有誰會有雲連產的銀子呢?
都察院負責官員考核,吏部錄用的官員按照流程都會遞一份摺子到都察院來,寫明官員的出身、來歷。他仔細回憶了一番,突然心頭一緊,這朝中,確實有一個人祖籍是雲連。
而且這個人,還和他有些牽扯。
只是這人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