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公主任性二三事

  回宮後，正是午時，御書房裡皇帝正伏案批閱奏摺，早上我替他穿好的冕服已經換成了一身紫色繡祥雲的常服，兩臂和胸前皆有三團俊龍騰飛的圖案，只是頭上仍帶著冕冠，那額頭前垂著的十二根冕旈擋住了他些許視線，他伸手撥開了三根。

  「皇上，奴才來遲了，請恕罪。」

  我跪在地上，等了許久，皇帝都沒有要叫我起來的意思。頭一次見皇帝這樣，他是很生氣還是特別特別生氣以至於連話都不想講？

  外面下起濛濛細雨，有一人喊道：「皇兄！」

  大救星——吉祥公主來了，我如釋重負。

  皇帝略顯疲憊的抬頭，說：「大喊大叫不成體統。」

  本章節來源於𝒷𝒶𝓃𝓍𝒾𝒶𝒷𝒶.𝒸ℴ𝓂

  吉祥公主坐到皇帝身旁，「皇兄，我這毛病改不了，你又不是認識我一天兩天了，你繼續忍耐些吧。」

  「說吧，什麼事。」

  我發現一個驚天秘密——這個護膝也太破了，才用了沒兩天，膝蓋仍是疼痛不已，看來還得加厚三層才管用！

  「那什麼，你先讓三寶起來吧。」

  我慶幸吉祥公主注意到了地板上跪了個人，但有一種感覺如跪針氈，一道銳利的目光刺得我全身發涼。

  皇帝用極為淡漠的語氣問：「三寶，跟你很熟？」

  「皇兄，我也是看見三寶當了你的貼身宦官後才認識的，覺得很是投緣。」

  「你跟一個宦官投緣，朕表示無法理解。」

  「皇兄，這有啥不能理解的？三寶人有趣，不像其他宦官一樣傻不愣登的。」

  「他有趣？」

  我偷偷抬頭瞟了一眼，皇帝整張臉被大大的問號覆蓋住，而吉祥公主始終臉帶笑意。

  「對啊，我覺得三寶很有趣，你就讓他起來吧。」

  我想，吉祥公主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皇帝應該會讓我起來吧。沒成想，皇帝竟問我：「三寶，你說是不是跪著比較舒服？」

  「是啊，皇上聖明，奴才覺得跪著甚是舒服，可以鍛鍊下肢和腰腹的力量，達到強身健體的功效。」

  「嗯，那你繼續跪著鍛鍊身體吧。」

  我在心裡猛扎皇帝小人，皇帝，你也太腹黑了！

  「皇兄，你用膳了嗎？」

  「沒胃口。」

  「怎麼會沒胃口呢？英國公率領三軍出發去殲滅蒙古小兒，我朝又有那麼多新科進士，皇兄應當喜上眉梢啊。」

  「有你這樣的皇妹，有三寶這樣的貼身宦官，你認為朕能高興地起來？」

  「皇兄你……你太過分了……」

  「吉祥，你好好想想，是誰比較過分。」

  皇帝這句話，徹底讓吉祥公主無話可說。

  我臉色訕訕的，有句話哽在喉嚨，實在憋不住，便說出了口：「皇上，奴才確實難以勝任貼身宦官這一重任，奴才眼見著就要有負眾望，懇請皇上批准奴才返還原籍，平平淡淡過一生。」

  「你作為千里挑一的宦官，就如此自暴自棄，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朕的眼光？」

  說到最後，皇帝已有怒色，可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只能繼續道：「就是因為皇帝太相信奴才能承擔貼身宦官這一重任，奴才不勝惶恐，知道自己不會伺候人，怕讓皇上大失所望。所以，奴才還是不要占著茅坑不拉屎，把這一重要位置讓賢比較合適。」

  「此事，無需再提。」

  聽見皇帝略有慍怒的聲音，我不敢再言。我真搞不明白，像徐忠師傅說的，我對伺候皇帝不上心，沒有責任心，整天就知道貪玩，哪裡是當貼身宦官的料啊。況且，剩下沒被選中的九百九十九人，日子過得定會無比艱險，說不定都在背後大罵我。也不知怎的，當真接連打了十多個噴嚏，看來罵我的人真不少啊。

  吉祥公主拉著皇帝的衣袖，撒嬌道：「皇兄，我有幾件事求你。」

  「第一件？」

  「給我和新科狀元晏卿賜婚。」

  我全身發麻，心跳快到不可思議，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了。本是跪著微微低頭，索性將頭磕到地上，這樣可以掩飾我奪眶而出的眼淚，也給我搖搖欲墜的身體一點依靠。

  我一點都不想聽他們的談話，可那些字眼自動飛入我的耳朵里。

  「你身為一國公主，婚姻豈是兒戲？若有朝一日需要聯姻呢？」

  「皇兄，你竟會不同意這樁婚事？我與晏卿，男才女貌，一對璧人，天作之合，你竟不願成全我們，你好狠心啊！」說到最後，吉祥公主已經哽咽了。

  我想起那天在御花園裡，聽到吉祥公主說要去找太后，估計就是為了婚事。看來，皇帝並不贊成這樁婚事。

  「瞧你這腦子，朕只是說可能需要聯姻，但沒說一定。你剛及笄，年齡不算大，婚事暫且不提。第二件事呢？」

  晏卿短時間內不會成為皇親國戚，我也不需要尊稱他一聲駙馬爺，多日來壓在我心口的大石頭瞬間被移開，只覺通身都舒暢了不少。

  吉祥公主這才擦了眼淚，換上笑顏，「皇兄，明日你給晏卿封個詹事府詹事行嗎？」

  「你沒發燒？」

  「沒有啊。」

  「你沒喝酒？」

  「沒有啊。」

  「你叫什麼？」

  「吉祥。」

  對答如流的吉祥公主被問得一頭霧水，「皇兄，你什麼意思？」

  「詹事府詹事官職是幾品？」

  吉祥公主撓撓頭，略顯猶豫道：「我哪知道，好像是二品還是三品來著。」

  一時間，御書房裡只聽見皇帝翻閱奏摺的聲音。我斗膽回道：「奴才知道詹事府詹事是三品大官員。」

  吉祥公主不以為意，說：「三品官員也不是很高啊。」

  皇帝這才放下奏摺，「吉祥，給狀元授予什麼官職，屬於朝政，本朝規定，後宮不得干政。」

  吉祥公主扁扁嘴，「這怎麼就算干政了？我喜歡晏卿，想讓他當個高官不行嗎？」

  「不行。」

  皇帝決絕的說出那兩個字，吉祥公主嚎啕大哭。

  「我就知道皇兄對我的好都是騙人的，為的是有朝一日需要與其他國家聯姻時，一哄我，我就遠嫁他鄉為國獻身。都說寧願生在平民百姓家裡，也千萬不要投胎到皇室，我今日算是領教了。」

  吉祥公主站起來要走，被皇帝拉住，道：「吉祥，你知道朕不是這樣的人。晏卿與你的婚事，朕需要全盤考慮後再做定奪。而授予晏卿詹事府詹事這一高職，許多進士傾其一生也是個七品縣令，天下悠悠眾口，你讓朕如何服眾？」

  「可晏卿是狀元，他有才華的，當個三品的官怎麼就不行了？皇兄，你是皇帝，誰敢說你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