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喝酒

  外面下起了濛濛細雨，皇帝和吉祥公主兩人互不言語，御書房裡安靜無聲。

  

  「三寶，我餓了。」

  「三寶，傳膳。」

  兩人竟不約而同開口打破了沉默。尚跪在地上的我，終於得到一個機會站起來，奈何站了太久，雙腿發麻，膝蓋鑽心的疼，身姿僵硬的立了片刻後，我才緩過神來，去布置膳食。

  午飯是四菜一湯，我駕輕就熟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雞塊，正要放進嘴裡之時，卻不想吉祥公主拉了我的手，手一抖，雞塊不偏不倚的掉在了皇帝的皂靴上。

  我麻利的跪下，「奴才該死。」原本沒那麼疼的膝蓋又開始密密麻麻的疼，猶如無數個小細針扎在我膝蓋上，真疼。

  「三寶，你起來，去給我拿二十年陳釀女兒紅。」

  這可以嗎？我面露難色的看著皇帝，「皇上，奴才該……」

  「去拿。」

  得到皇帝的首肯，我先轉身拿了一雙新靴替皇帝換上。

  二十年陳釀女兒紅，我只命人將壇口微微啟封了一個小角，那酒香四溢，果真不同凡響。

  在飯桌上，我把兩個通體盈透與食指一般高的玉杯，倒上了女兒紅。喝酒之前也要我試毒，這可真是愁煞我了。往日我喝過的都是些桃花釀和青梅酒這一類的果酒，容易入口又唇齒留香，何曾喝過二十年陳釀的烈酒啊。

  我非常為難，見皇帝和吉祥公主皆看著我，只好硬著頭皮拿出慷慨就義的神情，眉頭緊皺，輕抿了一小口。那酒一入嘴，就似一把火，順著喉嚨而下，一直燒到心坎里，我的臉也隨著那把火燒紅了。

  「三寶，味道怎麼樣？」

  「這進貢的女兒紅，酒中上品，滋味難以用語言來描繪啊。」

  吉祥公主拿起一杯，用袖子遮了一遮，仰頭喝了，待放下酒杯時，一滴不剩。再看她，臉色微紅，猶如時下正綻放的桃花。

  吉祥公主沒喝多，話卻不少。「皇兄，我知道你是個好皇兄，你以一己之力治理國家，又拼盡全力護我周全，從小到大，我最敬重你，我的好日子全是托你的福。可是，這一次，你為什麼不繼續護著我呢？」

  皇帝沒有回答，只定定的看著她繼續道：「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喜歡上一個男子。晏卿，他有出眾的才華，俊俏的外表，儒雅的風姿，我與他，分明是佳偶天成。可皇兄你為何不同意呢？」

  皇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臉青到猶如一塊板磚的地步，下一秒可能就要朝誰砸去。看吉祥公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古語有云酒壯慫人膽，想來這話是沒錯的。

  我為了緩解目前緊張局面，忙笑著道：「皇上，您要不要嘗嘗這二十年陳釀女兒紅？」

  伸手不打笑面人，皇帝也還算平和的說：「朕身為一國之君，下午還有政務要處理，喝酒會讓腦子反應速度下降，朕就喝茶吧。」

  皇帝以茶代酒跟吉祥公主碰了杯，耐心的聽吉祥公主絮絮叨叨的訴說她有多麼喜歡晏卿，並認定這一生非晏卿不嫁。

  看著已經微醺的吉祥公主，我內心愈發平靜。吉祥公主，有皇帝撐腰，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還不是像普通人一樣為了喜歡的人失掉理智？

  「皇兄……皇兄……給晏卿封高官那件事我先不提了……那你能不能賜婚……讓他娶我啊？」吉祥公主又猛灌了一杯酒，迷糊糊的趴在飯桌上。

  「吉祥，你聽著，明日恩榮宴將設在御花園裡。你若是想見晏卿，朕也不會攔著。」

  聽到這話，我仿佛看見自己的心猶如瓷碗摔在地上，一片一片又一片的。

  按照開朝至今的慣例，恩榮宴一般設在禮部，皇帝竟為了讓吉祥公主便於見到晏卿，將三年一次的恩榮宴地點改到了御花園裡！

  皇帝雖暫時沒同意吉祥公主與晏卿的婚事，卻給兩人製造機會見面，時間長了，日久生情，皇帝稍加點撥，晏卿定會同意這大好姻緣。

  皇帝真是個護妹狂魔啊！

  「御花園……晏卿……真好……不用我出宮去找他了……」

  公主，這最後九個字與主題無關，根本不用說好嗎？

  我暗自叫苦不迭，皇帝那麼聰明，一聽吉祥公主那麼說，肯定猜出來我離開的那段時間是出宮去找晏卿了。

  待我將吉祥公主送回鍾粹宮後折回來，皇帝站在乾清宮殿內，雙手環抱於胸前，一副要秋後算帳的樣子。看來，一頓罵是在劫難逃了。

  我有個優點，就是很會審時度勢，見皇帝不高興，忙跪下，「皇上，奴才該死。」

  「哦，為何呢？」

  揣著明白裝糊塗，可惡！分明是一個搖著尾巴的大灰狼，老是扮演一個純潔的小白兔，真是腹黑到家了！「奴才不該將雞塊掉在皇上金貴的靴上。」

  「還有呢？」

  「奴才不該隨吉祥公主出宮，雖然是她逼著奴才去的，但奴才沒有殊死反抗，導致皇上身邊無人照看，奴才該死。」

  「那你為何不在沒出宮之前勸公主不要去，並殊死反抗呢？」

  「奴才試圖那麼做了，可奴才人微言輕，不頂用。」

  「出宮好玩嗎？」

  「好玩，」說出口後，我又覺得不妥，忙道：「不好玩……也不是完全不好玩……有那麼一點點好玩……其實皇宮裡也很好玩……景色很好……人也很多……挺好玩的……宮外就是各色人物多……宮裡宮外都人多……也沒啥好玩的……」

  說到後面，我幾乎是語無倫次，都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玩意。

  「那宮外究竟好玩不好玩？」

  皇帝竟絲毫沒受影響只抓重點，這強大的邏輯能力，我深感佩服，值得學習。

  待思索一番後，我才慎重答道：「不好玩。」

  「不好玩，那你和公主出宮去幹嘛？」

  皇帝定有眼線看見我和公主的行蹤，瞞是瞞不下去的，我乾脆以實相告：「回皇上，奴才與公主同去宴府看新科狀元去了。」

  「你們這麼關心國家棟樑，為何不一併把榜眼探花也給看了，好彰顯皇恩浩蕩呢？」

  「奴才愚鈍，並未想過這一層。」

  「為了讓你長點記性，凡事多想一想，你似乎對罰錢已經無動於衷了，朕想了個新法子，你可有興趣一試？」

  我知道皇帝已挖好了一個陷阱等著我跳，可我除了往裡跳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點頭。

  「來人，將三寶杖責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哎喲，我的屁股就要開成一朵血紅的向日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