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喬止月

  一個時辰後，我和吉祥公主坐上了回宮的馬車。並非我們急著回來，是晏卿有朋友來了，所以我們也不好賴著不走。

  此刻，吉祥公主談興正濃，「三寶，在宴府我不好意思說，晏卿真是那日我見著的男子，這世上唯一一個配得上溫潤如玉四個字的人。怎麼辦？我一見著他就好緊張，話都說不利索，可我好想聽他說話。」

  我神色淡淡，道：「是啊，確實是他。」

  「我想好了，回宮了我就要求皇兄給我和他賜婚，我和他……」吉祥公主嬌羞似一朵玫瑰，她停頓了一會，才長舒一口氣道：「三寶，你覺得我和宴公子相配麼？」

  

  不配！

  皇帝對吉祥公主是有求必應，吉祥公主看中了晏卿，晏卿會奉旨成婚還是抗旨不婚？

  我低下頭，摸著坐墊四周的流蘇，一顆心隨著馬車晃蕩而晃蕩，真的沒料到這一天竟會來的如此之快，我又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局面呢？

  外面的天開始陰沉，灰濛濛的，一場雨看來勢在必下，與我此刻的心情不謀而合。

  「三寶，你怎麼悶悶不樂的？」

  我擠出一個微笑，估計笑起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吉祥公主，奴才在想像晏卿這樣的男子，才華、樣貌、家世皆是百里挑一的，連中三元，成為舉國上下的大名人。又得公主垂青，奴才估計皇帝也會對他青眼有加。以後他的仕途可以說是平步青雲，實在叫人羨慕。而奴才卻連個完整的男人都不是，每天儘是庸庸碌碌，這一生，永無出頭之日。」

  晏卿，就要成為人生大贏家了。而我呢，是顏家的一枚棋子，只不過被安插在皇帝身邊而已，每天過得提心弔膽，這叫什麼日子啊？

  我深深地懷念，春天微風和煦，晏卿在空白紙鳶上或畫圖或作詩，我們一起在寬闊的田野里拉著紙鳶奔跑；

  我深深地懷念，夏天烈日炎炎，晏卿會在冬天將冰藏在地窖里，到了夏天用冰塊將西瓜冰好，在我口乾舌燥之時，替我擦汗，再安靜的看著我吃；

  我深深地懷念，秋天落葉蕭蕭，晏卿會帶我去楓葉林，地上鋪滿了紅紅的楓葉，我們並肩而行，有楓葉落在我頭上或肩上，他會無比溫柔的替我拿開；

  我深深地懷念，冬天大雪紛飛，晏卿與我比賽堆雪人，我堆得很是難看，但他從來都說我堆得雪人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而今，這樣的晏卿，那樣的溫情，我還能再度擁有嗎？我還有機會陪他度過一個個春夏秋冬嗎？

  吉祥公主用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那一下重力，仿佛把我腦子裡的晏卿都拍得魂飛魄散，我更是嚇得不輕。

  她仍沉浸在喜悅之中，安慰我：「三寶，你得這麼想，一千個人跟你搶皇兄的貼身宦官這一職位，最終不是你贏了麼？宴公子有宴公子的路要走，你有你的人生要過，各自都能活得精彩。」

  可我本想與晏卿舉案齊眉的。

  突然，只聽見馬聲長嘶，馬受了驚嚇，我們的馬車側著，眼看就要翻了。吉祥公主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都把我抓破皮了，她不斷重複道：「三寶，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沒跟晏卿成婚呢……」

  聽到晏卿成婚四個字，我火冒三丈，大喊：「公主，你抓疼我了，要死也是我先死。」咱們一起死，誰也別想得到晏卿。

  命懸一線之際，馬車不知怎地又平穩的落到了地面上。我摸著驚嚇過度的小心臟，聽著吉祥公主誇張的喊道：「太好了，三寶，我們沒死，我們還活著。」

  「對，托公主洪福，咱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緩過神來，掀開馬車簾的一角，只見馬車前頭有一匹棗紅色的馬，馬油光蹭亮，毛髮無比順溜，一看就是上等馬。再看騎馬之人，穿一身銀紅甲冑，手持一柄長劍，不施粉黛，眉宇間英氣勃發。

  我低聲對吉祥公主道：「公主，是英國公嫡長女喬止月衝撞了咱們的馬車。」

  吉祥公主難以置信問道：「喬止月？」

  「奴才應該沒有看錯。」

  吉祥公主來了興趣，豪邁的掀開馬車帘子，看了一眼騎馬的人，大喊：「止月。」

  喬止月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下了馬走到馬車邊，一臉狐疑的問：「吉祥公主，你怎麼……」

  吉祥公主有些尷尬，「止月，此事說來話長，咱們暫且按下不表。你穿著一身盔甲，當真要去帶兵打仗？」

  「君要臣去，臣不得不去。」

  「可你一介女流啊……在軍中多有不便，萬一來了葵水……」

  我真心佩服吉祥公主與眾不同的腦迴路，人人皆擔心喬止月的安危，只有吉祥公主一人擔心喬止月來了葵水怎麼辦。

  這真是一個極品……好問題。

  喬止月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禁不住這麼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公主，這個不勞您擔心，微臣已服用藥物，幾個月內都不會來葵水的。」

  吉祥公主若有所思後才道：「改天你也把那藥方借我瞧瞧，每月來葵水著實讓人煩惱不已。」

  我見喬止月稍有急色，估摸著是要趕去跟大軍一起匯合，我在吉祥公主耳旁低聲道：「公主，喬小姐應該急著要走，咱們就不久留她吧。」

  經我一提醒，吉祥公主才說了幾句正經話，無外乎要保重身體多殺幾個侵犯邊界的蒙古人等等，喬止月一一應了下來。

  我們看著喬止月翻身上馬，她正要揮鞭騎馬遠去時，吉祥公主忙道：「你趕快一些，說不定能見著我哥。」

  我怎麼忘了這一茬？皇帝親自送英國公離開京城，想必喬止月是因家中母親留下多說了些話才耽誤了時間，這才不顧一切在街道上橫衝直撞，就為了見逼她上戰場的那個狠心皇帝。

  愛情啊，真是一劑迷魂藥，讓人沖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

  喬止月點點頭，一鞭子抽在馬身上，馬吃痛，狂奔起來。

  吉祥公主問我要不要跟去看看三軍浩蕩出京城的景象，我與她心裡都想著晏卿的事，她也沒有強求我。

  我與吉祥公主，心上人皆是晏卿，那晏卿的心上人，究竟是不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