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熱烈真摯的少年

  凌音身體一僵，也是關心則亂，她這才想明白，她能想到的事，蕭容塵那成千上萬的心眼怎麼會想不到，他肯定已經有了打算，只是自信到不必讓自己擔心罷了。

  但她還是不太放心：「你心中可有計量了？」

  「嗯。」蕭素點頭，隨即轉了話題，「你瞧，即便是冬日，陽光也可以如此明媚。」

  凌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他們現在所處在半山腰，山中景色一覽無餘，青苔占滿的峭壁，綠葉凋零的禿樹，好似棉花糖的霧靄，再往遠處，已經看不真切了。

  今日的天氣並不晴朗，也沒什麼明媚的陽光，凌音不知蕭容塵所謂的陽光是從哪裡來的，但他說有，她便如同真的看到了一樣，非眼前，而在心中。

  「凌音。」蕭素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凌音扭頭看向他。

  「以前，我的心裡只裝著一件事，那就是蒼華樓，可以說，自從爹死後，就已經註定了我這一生只屬於蒼華樓了。這麼多年，蒼華樓那些活下來的前輩們一直教導我，只有我足夠強大，才能護住蒼華樓，才能避免走父親的老路。」

  「而想要成為強大的人，心中是不能有任何東西的，那些東西都會成為我的軟肋，將我一步步拉入深淵。正如當年父親那般，他就是多了太多的善良，心裡裝了太多不該有的東西，才釀造了一場無可挽回的悲劇。」

  

  「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他沒有看她，若不仔細聽，那若有若無的疑問也將消失在遠方的重重霧靄里。

  凌音沒想到蕭素會與她說這些，她想了想，道：「我一直覺得這世上沒什麼絕對的對錯，哪種選擇讓你覺得值得，那就是對的。」

  她這話說得通俗直白，沒什麼深奧的哲學大道理，可最真實無華的想法，不該就是這樣嗎。

  蕭素的視線依舊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他搖了搖頭：「可我不想這樣了。」

  「因為什麼呢？」

  因為什麼？蕭素回眸看她，因為他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他作繭自縛的心有了觸動的人。這個人讓他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期冀，讓他開始羨慕記憶中父親與母親恩愛無間的模樣，只因為要變成強大的人，所以不能有心嗎？他以前是這麼覺得的，可如今，他不這麼認為了。

  見他一直沉默不語，凌音又問了一遍：「那是因為什麼讓你不想這樣了呢？」

  回應她的是蕭素嘴角勾起的一抹淡淡的笑。

  「主人，大家都比試完了，就等著你頒獎了。」遠處的淳于夕朝這邊揮手喊著。

  從最後一名到第一名，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獎勵，說是比賽，更多的是讓大家玩個熱鬧。

  到了第一名向樓主提請求的環節，大家都好整以暇地看著站在人群首位的那個十五六的少年，他便是射箭組的第一。

  少年長得劍眉星目，一身傲然的少年氣，給這悶沉蕭瑟的冬日點綴了一筆濃墨，凌音不禁多看了幾眼。

  「朝時，你想要什麼？」蕭素道。

  余朝時撓了撓腦袋，臉頰泛起兩朵可疑的紅暈，向凌音看了過來：「我想讓樓主身旁的姐姐教我放風箏。」

  凌音一愣，這個少年她見都沒見過，他怎知她會放風箏。

  蕭素不動聲色：「樓里會放風箏的人很多，你為何偏選她？」

  「因為……因為……」余朝時猶豫著，但樓主既然問了，索性握緊拳頭，大聲喊道：「我見這位姐姐第一眼便心生喜歡，想與她認識。」

  平地驚起一聲雷，炸的眾人一個個目瞪口呆。

  少年的感情直白熱烈，他可顧及不了那麼多，自上次偶然撞見凌音一身粉白夾襖，追著風箏肆意奔跑的身影，她言笑晏晏的模樣，她眉目如畫的面龐便在余朝時的記憶里刻下深刻的印象。

  他不清楚這種感覺算什麼，就是想認識她，想和她交朋友。

  當著這麼多人被一個小少年這麼直白的說喜歡，任凌音臉皮再厚也難免有些尷尬。

  她扶額看向蕭素，才發現後者的臉上大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他淡淡開口，沉靜的聲音帶著不可駁斥的氣勢：「換一個。」

  少年微微皺眉，這個漂亮姐姐大多都呆在山頂，錯過了這次，他一個低階弟子便很難再見到她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他並不想放棄。

  「弟子不想換。」

  蕭素氣極反笑，他看向凌音，見她一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樣子，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如此，你便向凌音本人爭取意見吧。」

  凌音沒想到蕭素竟把她扯進來，她只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吃瓜群眾啊。

  她看向少年水潤又充滿期待的雙眼，實在不忍心當眾直接拒絕這麼明亮的少年，但答應他吧也不太妥當。

  她思量片刻，忽地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好啊，我當然樂意教你放風箏，只不過漸入深冬，已不是放風箏的好時候，等明年開春，我做好新的風箏與你同放。」

  看吧，多好的說辭，看似答應，實則巧妙拒絕，你要是想和我玩可以，但冬天太冷了，等著明年春天吧。

  少年彎著的嘴角漸漸放平，隨即又揚了起來：「好，姐姐願意教我，我便開心。」

  凌音看向蕭素，朝他得意一笑。

  後者幽幽看她一眼，伸出大手捂住她的整張臉，小聲道：「凌姐姐，你還可以笑得再開心些麼。」

  「哎呀，你拿開手。」凌音往後退了兩步，她一直感覺得到余朝時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著她，身邊的蕭素又莫名其妙帶著詭異的笑，她站在這裡十分不自在。

  好在葉青玄就站在與她像隔不遠的地方，她揮著手跑了過去：「親愛的可愛的青玄，許久不見我想死你了。」

  正在看熱鬧的葉青玄一愣，她這是想禍水東引啊，想也不想，他拔腿就跑。

  凌音在後面使勁追著，跑了一段，到了人少的地方，總算脫身了。

  她停了下來，早就跑遠的葉青玄又返了回來，笑嘻嘻地看著她：「姐姐，我也好喜歡你呀，你能教我放風箏嗎？」

  凌音瞪他一眼：「好啊，姐姐不僅教你放風箏，還要教你什麼叫做挨揍！」

  說罷，她追著葉青玄打鬧起來。

  冬日雖天寒，但人間的熱鬧總能驅走大多數的寒氣，留下那些溫熱甚至滾燙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