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相顧無言賀新郎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蕭容塵的大喜之日。

  「哎呀，你別拽著我，都要跟不上了！」

  「人這麼多，我不拉著你，走丟了怎麼辦。」

  凌音瞥了眼抓著自己袖子死活不肯鬆手的葉青玄，咬牙切齒道：「放心，我丟不了。」

  他搖了搖頭：「不是啊，你別自戀，我擔心自己走丟了，本公子如此貌美，萬一落入歹人之手，你會傷心的。」

  凌音翻了個白眼，眼瞧著蕭容塵一身紅衣，騎著高頭大馬，在人群的簇擁下漸漸走遠，狠狠跺了葉青玄一腳。

  他眼疾手快，抬腳躲開：「不過是新郎官騎馬遊街，轉一圈兒後回來接新娘子拜堂，這有什麼好看的。」

  凌音拖著他緊緊跟上人群：「這你就不懂了吧，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混在人群里看熱鬧才有趣。」

  

  他感嘆道：「雖說惹人費心了些，但還是活蹦亂跳的你更有趣。」

  她自從生辰後又蔫兒了好些天，最近幾天終於恢復如初，本以為蕭容塵成親她會躲在房間不出來，未曾想她倒是比誰都能湊熱鬧。

  凌音睨了他一眼：「我何時不是活蹦亂跳的，走了快跟上！」

  若說不難過怎麼可能呢，但總會好的，天下之大，她不會一直讓自己拘泥於註定沒有結果的事。

  等追上人群的時候，蕭容塵已經在安王府前下了馬，他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一身紅衣襯得他肆意風流。

  凌音跟著人群往前走，卻被一旁高大的男子撞了個趔趄。

  「對不住，姑娘沒事……吧？」男子看到她的一刻，說話頓了一頓。

  凌音搖了搖頭，打量此人走遠的背影，隔著衣服都能看出他一身肌肉結實有力。她記得方才一瞥，他周正的五官上，一道長長的刀疤從眉骨延伸至鬢角，添了幾分兇相。

  這人好像在哪兒見過。

  「怎麼了？」葉青玄緩緩從人群里擠了過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前面的男子，「你認識趙武？」

  「趙武？」凌音微微皺眉，「之前我在皇宮碰見過一個刺客，和他長得很是相像。」

  她看向葉青玄：「你認識他？」

  葉青玄點了點頭：「蕭素身邊的，嗯……朋友吧。」

  「那他可有同胞兄弟，實在是太像了。」

  他噗嗤一笑：「有沒有可能，他就是那個刺客呢？」

  「可是他當時已經死……」凌音漸漸反應過來，那日她隨口編了個謊說宮內進了刺客就真有了，現在來看，刺客應該是蕭容塵特意排的。

  也怪不得那刺客見到她時朝著她跑來，當時她以為是來殺她的，現在看來他是在向她求救。

  「想明白了？」葉青玄解釋道：「以防被侍衛抓住，他吃了藥假死，才得以脫身的。」

  他感慨道：「不得不說，蕭素做事從來縝密。」

  原來他一直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保護著她，蕭容塵……確實說到做到。

  「走吧，再不進去拜堂都要結束了。」

  「哦，好。」凌音跟在葉青玄身邊，她頭一次見到蕭容塵的義父，他端坐在上位，面帶笑容，整個人看起來威嚴貴氣。

  蘇婉兒蓋著蓋頭，同蕭容塵站在一起，他們被喜慶的嘈雜聲包圍著，拜堂結束起身的一瞬，蕭容塵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她回頭看了眼葉青玄，只見葉青玄沖他微微頷首，原來是在看他。

  成親的流程複雜且事多，凌音幫著王府忙完，已到了晚上，夜宴終於開始了。

  白天沒覺得，直到夜晚看到一張張桌子前坐滿的人，凌音才發現來人之多，且很多都是朝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誒？沈掌門也來了。」

  葉青玄順著凌音的目光看去，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今日可是他的親傳弟子成親，他作為師父自然要來。」

  凌音瞭然地點了點頭，便埋頭吃了起來。

  「這是哪家姑娘啊，長得這麼水靈，不知家中可有安排了婚事？」

  同桌的一個大嬸笑呵呵地打量著凌音。

  葉青玄見她埋著頭只顧著往嘴裡塞菜，全然將自己隔絕於外，便用胳膊撞了撞她。

  他這一撞，凌音放至嘴邊的筷子一下子杵到了臉上，她秀眉皺起，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心無旁騖，不要亂想，就被他打斷。

  她沒好氣地沖葉青玄道：「幹嘛？」

  葉青玄聳了聳肩，沖方才那位嬸子道：「嬸子您也看到了，我家妹子脾氣暴得很，您若覺得合適，我今晚回去就與家母商量此事。」

  大嬸尷尬地擺了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也就是那麼一說。」

  凌音全然不明白他二人再說什麼，打了個嗝，忽覺有些反胃，便起身準備去後院透透氣。

  見她捂著肚子起身，葉青玄問道：「你去哪裡？」

  「有些不舒服，去後院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他四處掃了一眼，跟著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她好笑道：「我去茅房你也要跟著去麼，偷窺狂。」

  他頓了一瞬，重新坐了回去：「誰讓你不直說，你快去快回，我就在這裡等你。」

  凌音點了點頭，心想著這裡是在王府，又不是外面，他還看得她這麼緊，真是個較真的人。

  她在後院慢悠悠走著，腦子放空，什麼也不想。待反胃的感覺沒那麼強烈了，開始往回走。

  路過涼亭，隱隱約約看見蕭容塵在桌上擺弄著什麼東西，她沉默片刻，還是走了上去。

  察覺到有人走近，蕭容塵冷眼橫掃過去，見是凌音，他收斂鋒芒，臉上恢復溫和模樣，繼續著手上動作。

  凌音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認識他以來她從未覺得和他相處這麼尷尬。

  一時間，相顧無言。

  她沉默著站到他身邊，看著他將幾個酒壺一個個打開，她撓了撓腦袋。

  「你穿紅色還挺好看的。」

  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她自己都想打自己的嘴。

  蕭容塵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被你誇可不容易，那這身貧道以後可得天天穿著。」

  「你又不是天天都成親。」

  「誰規定不成親就不能穿了。」

  凌音一噎，又找回了以往相處時的感覺。

  「你這人怎麼總和我抬槓，今日好歹是你的大喜之日，能不能給你的嘴積點德。」

  他垂著的頭忽地抬起，目光看向她的發頂，嘴角一勾，抬手拔下她頭上簪子。

  「你做什麼，還我！」凌音以為他在玩鬧，伸手去奪簪子。

  他一手擋住：「借貧道用一下。」

  他從袖中拿出一包藥末，倒進了其中幾個銀色的瓶子中，用簪子在裡面攪了攪。

  凌音看著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隨著眼睛眨動撲閃撲閃的，他神情專注地盯著酒壺。她總有一種錯覺，他不笑的時候，整個人給人一種淡漠的疏離感，無論你與他多相熟，卻從來沒有走近過他。

  「你往酒壺裡放的是什麼？」

  他隨口答道：「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