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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落花有意人無情

2024-08-31 07:45:45 作者: 長夜無風

  暈倒前,凌音以為蕭容塵就是蕭素就已經是極大的噩耗,卻不想醒來後還有更大的噩耗等著她。

  「你睡了整整七日,已經錯過月末回天建的客船了。」

  蕭容塵平靜地告訴她這件壞消息的時候,她真想再昏死過去。

  「左右不過一個月,不急於一時,你就在這裡安心住下。」

  蕭容塵一身素衣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一頭青絲用木簪隨意挽起,額前落下幾縷長發,整個人多了幾分平日少見的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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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桌旁,手中不停打著算盤:「按著每日一兩銀子算,加之這些天給你看醫拿藥的錢,還有之前欠的十兩,你現在統共欠貧道五十兩銀子。」

  他扭頭看向床上的人,見凌音沒反應,接著自言自語道:「不過你也不必急著現在還,等回到天建,托人捎過來就好。當然,如果你能大方地多還些當做利息,貧道也是不介意的。」

  凌音壓根兒沒心情聽他打得啪啪響的算盤,瞪著眼睛蹭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陣頭暈眼黑,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哭喪著臉道:「這哪是耽誤一個月,這是想耽誤我一輩子啊。」

  蕭容塵看她兩條秀氣的眉毛耷拉在臉上,飽滿紅潤的薄唇微微撅著,一副將哭不哭的樣子,他按下手上算盤,輕笑道:「哪裡話,說得好似誰稀罕你這一輩子似的,你可別自戀了。」

  「你可知為何我會突然暈倒?」

  「大夫說你這些天心神俱疲,累的。」

  什麼累的,這是劇情在搞鬼,非要她死啊!

  凌音煩躁地撓了撓頭,三兩下跳下床,走到蕭容塵一旁坐下,靈動的杏眼直直盯著他:「你可知為何我一路尋求你的保護,又為何這麼著急回天建?」

  他搖了搖頭。

  她扶額嘆氣:「前些日子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有個神仙說我到大幽境內必死無疑,讓我千萬不要踏上這個地方。」

  「你不是會算命嗎,不信的話你給我算一卦,看看我是不是這個倒霉命。」

  蕭容塵長眸微垂,半晌沒有反應。

  凌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有聽我說話嗎?」

  「凌音,你信命嗎?」他緩緩抬眸,眼中帶著探究。

  凌音眼珠轉了個圈,搖了搖頭:「我不信。」

  隨即話鋒一轉:「但我怕死啊,所以我要改命!」

  蕭容塵淡然一笑,搖了搖頭:「有貧道在,你死不了。」

  凌音眼睛一亮,他隨即又道:「但想要貧道這一個月時刻保護你,你得答應貧道一個條件。」

  凌音爽快答應:「好說,我爹有的是錢。」

  「貧道有那麼膚淺嗎?」他手肘搭在桌子上,微微傾身,離凌音近了幾分,「你入宮幫貧道找件東西,貧道就答應多護你一個月。」

  「入宮?你當皇宮那麼好進,我進不去。」

  「兩日後便是皇后生辰,朝廷官員會帶家屬去賀壽,屆時你扮作丫鬟跟著貧道進去,趁著宴會空隙,幫貧道在宮內找件東西。」

  「你一個道士怎有機會……」凌音頓住了,她忽然想到暈倒蘇婉兒說的話。

  「蕭素,大幽安王蘇崇義子,早年拜入無極宮,道號容塵。」凌音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這是你吧,蕭!世!子!」

  他表情淡然,毫不意外,頷首道:「是貧道。」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你不是也沒問。」

  「我知道了還用問嗎!」

  「你不問貧道怎麼知道你想知道。」

  「行,我說不過你。」凌音一拍桌子,「宮裡的東西,我去幫你拿,你也要遵守保護我的承諾。一個月後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這個冷心冷情的人了。」

  說罷,她氣沖沖地又躺回了床上,拉起被子蒙住頭將自己與外面隔絕。

  蕭容塵看著床上鼓起的一坨被子,起身走到床邊,隔著被子戳了戳她的腦袋:「怎麼還生氣了。」

  半晌,沒聲。

  「是貧道的錯,不該和你拌嘴,以後貧道多讓著你些好不好?」見她還不說話,他坐到了床邊,「你怎樣才能消氣,要不……」

  凌音一把掀開被子,撐著床坐了起來,氣極反笑:「你根本不知道我為何生氣。」

  「那你告訴貧道,為何生氣?」

  她為何生氣?是氣他沒向她坦白全部身份?還是氣他一切溫柔風趣都是表象,實際是個徹頭徹尾無心無情的人?

  無論哪一點,她都沒有立場生氣,於他而言,她只會是個萍水相逢的人,是有過一段交集的人生過客而已。

  想到此,她既生氣又傷感,自己也說不清在氣什麼了。

  她一拳頭打向蕭容塵:「你管我為何生氣,出去出去,我要睡覺了。」

  說完,又直挺挺躺回床上,蒙上了被子。

  蕭容塵笑著搖了搖頭,走出了房間。

  他輕輕關上屋門,路過窗子,看到凌音躺在床上瞪著眼發呆,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靠在窗邊,從袖中掏出羅盤,輕輕磨砂著上面紋路。

  他早已習慣日復一日暗淡無光的生活,於他而言,凌音像是生命中突然闖入的一抹不一樣的色彩,她是那麼信任他,他羨慕她的真性情,也嫌棄她單純的愚蠢。

  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心思漸漸不一樣了,只是她自己還未曾察覺。事情發展到這個方向,是他從未想到的,他似乎,玩脫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當日湖邊,卦象顯示要他救下她,他還對此產生好奇,如今看來,上天從未憐憫過他,給他希望,最終還是要看著他親手將希望毀滅。

  無所謂了,曾經有許多人死於他的手上,往後只會更多,至於那個人會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蕭容塵將羅盤收回袖中,鳳眸冷淡地垂著,整個人猶如高高在上的皎月,疏離淡漠。

  他理了理胸前衣衫,路過窗戶,這回沒再往屋內看一眼。

  有些人,生來就背負責任,他註定不會屬於自己,多餘的憐憫和身外之物,只會成為他的累贅。

  而偏偏,他是一個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累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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