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吃飯如此豪放

  她聽得出來，是政爺的聲音。政爺的聲音是能讓人冷到骨子裡的那種冷靜，平淡無奇的語調，每個字卻變成了石頭，從那點光亮的地方滾下來，把最後一個出口堵得密不透風。

  「我不傻，不要扔下我！」裘曉亞拼命嘶喊，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她，如果錯過這個機會，她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這片不祥的泥沼地。

  可不管她如何努力，黑暗還是像浪潮一樣地漲起來，把她的身體一寸寸淹沒至絕望的極地之中。

  

  「不要！」尖叫了一聲，終於聽見自己的聲音，裘曉亞猛得睜開眼，面前一張放大的臉讓她腦中空白，手卻比大腦更快一步地有了動作，直接把額頭重重地朝那張臉撞了上去。

  幾分鐘之後，鼻子上貼了一個可笑的創可貼的政爺和額頭微紅的裘曉亞坐在餐椅上，兩個人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一聽聞丁政過來，中餐經理趕緊拿著餐牌過來親自招待，見到丁政立刻手捂著嘴還是失聲道：「政爺，您的鼻子怎麼了？」

  丁政狹長的眸子瞟了經理一眼，經理立刻噤聲，轉而去和裘曉亞搭話，「哎，這位小姐看著有點面善，你額頭怎麼了，好像紅了一塊！」

  裘曉亞自己抓著自己的手指，左手揪右手，右手摳左手，「撞，撞撞到，別人了。」

  「要小心一些，這麼好看的一張臉，受傷了可怎麼辦？」經理髮揮自己善和人打交道的本色，溫言細語地和她說著話，裘曉亞卻心虛地偷瞄了丁政一眼，見到他橫貼在鼻樑上，卻依舊擋不住紅腫了一片的鼻頭時，倉皇失措地把頭又低了下去。

  不怪政爺說她笨啊，她真是蠢透了，人家政爺好心把她帶出來吃晚飯，只想叫醒在噩夢中的她，便讓她一個鐵頭撞上了鼻樑！

  丁政八風不動的表情很能嚇唬人，經理不敢和他說多餘的話，再看裘曉亞眼睛是哭後的樣子，更是不敢在兩個人低落的氛圍中呆太久，點完餐便禮貌到位地離開卡座，裘曉亞抓著餐牌，看一眼手裡的圖案又偷偷看冷著臉的丁政一眼。

  「幸虧我今天還早有準備！」丁政的聲音冷嗖嗖的，「不然我這張臉被你撞毀了，你怎麼賠！」

  「對，對不起。」裘曉亞也覺得自己剛剛反應過度，受傷的是政爺，錯的都是她，她晃著餐牌，好不容易才消點腫的杏眼怯生生地看著他，「不會毀了你的臉的，我，我能保證。」

  「你向我做保證的還少？」丁政哼了一聲，掃了她一眼，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餐牌拿倒了！」

  「喔喔！」裘曉亞被他一提醒，才發現自己剛剛拿著餐牌當盾牌來偷偷打量他的動作有多滑稽可笑，一時尷尬得不行，把餐牌倒轉了方向拿正後，又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也不知該什麼才好。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丁政磨著牙，都把人給叫到這裡來了，總不好再給趕出去，剛剛就是見小丫頭越睡越難受，一張小臉皺巴巴的，在夢裡都像在竭盡全力地在哭，他才想著得把人弄醒，結果倒好，人是醒了，可一醒就直接把頭當棒槌，朝他的鼻子給了一槌子！

  人生如果是充滿了意外的彎道，丁政覺得自己就是在裘曉亞這裡翻了車！

  最讓他鬱悶的是，他還不敢吼。

  照平時他殺氣騰騰的樣子，誰敢惹他？就這個裘曉亞，罵的話怕她哭，到時候一哭哄不住，內疚的還是他。打的話，更不用想，她折胳膊接胳膊跟玩兒似的，他就是不怕痛，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這家酒樓是常來的地方，採取的也是會員制，隱秘性高，每個人都是貴賓，各項服務也十分到位，點的菜不到五分鐘便陸陸續續端上餐桌。

  等到最後一道菜上來後，裘曉亞腫著的核桃眼也放著光，「小魚乾！」

  丁政頂著面無表情JPG的臉，狹長眼眶，墨黑的眸子，朝她斜了過來，對她像看見稀世佳肴的驚呼十分不屑一顧。

  要不是惦記著小丫頭當初那樣捨不得小魚乾的模樣，他也不會讓這家酒樓按他的記憶做出這道菜來。

  他丁政向來不欠人人情，她送他半袋小魚乾，就大方還她幾頓好了。

  「嗯，雖然沒有師父做的好，但也好好吃呀。」剛剛還大哭了一頓的人現在拿著筷子，夾著小魚乾吃得不亦樂乎，吃進去後，小嘴嚼了幾口，還將眼睛閉上，像在回味似的，「嗯，好吃！」最後，把腫得快睜不開的眼睛掀出一條縫兒，愉快地繼續動筷子。

  一餐飯吃得風捲殘雲般，丁政還是第一次見到有異性在他面前吃飯吃得這麼豪放，等到裘曉亞放下筷子，毫不掩飾地打了個飽嗝，丁政舉著筷子，頓在半空中，再一看，三菜一湯，湯只留下碗底，三個菜只餘下菜渣，一時百感交集。

  「餓壞了吧？」他放下筷子，唇揚了一個小小的弧度，要是裘曉亞留意一點，便會發現剛剛他還沒有夾上幾筷子。

  「嗯！不過我吃飽了！」她剛說完話，嘴裡又冒出一個嗝，這才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後知後覺地解釋道：「在家裡師父向來都讓我和師兄比賽吃飯，邊打邊吃，你太斯文了，會不會沒吃飽啊？」

  「沒事，看著你就飽了。」丁政皮笑肉不笑，一口喝了杯茶下去，「之前不是在我面前吃得挺優雅的嗎？今天這是原形畢露？」

  「才，才不是。」裘曉亞一聽，臉便臊得慌，「前面，我怕吃太多，你，你嫌棄我。」

  「現在不怕我嫌棄了？」

  「也是怕的，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都沒吃飽，還哪有功夫管你有沒有嫌棄我呀。」肚子管飽後，羞恥感也一併回來了，她耳尖子泛著紅，看著一桌比光碟行動還貫徹到底的菜碟，有了欲哭無淚的感覺，「我，我只要不餓，不會，不會這樣吃的。」

  原想趁機給她說教一番的丁政一席話在嘴裡拐了個彎，小丫頭眼睛還腫著，隱約還能見到淚光似的，一臉生怕他說出嫌棄的話來。

  小丫頭笨笨呆呆的，功夫好，卻不懂人情世故，有時直著一根筋，有時又敏感到他一句話就會傷心很久。

  他要是連飯也不讓她吃飽，也真太不人道。

  「我又不是請不起你一頓飯。」他笑了起來，把餐牌打開翻了幾頁，按鈴直接又加了兩個甜心，「你喜歡吃魚，要不要加多一個小魚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