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溫柔轉瞬即逝

  「吵死了！」丁政的聲音姍姍響起，他的呼吸漸漸清晰，打在話筒上，讓裘曉亞耳邊有陣濕意，她才發現自己已經沒出息的哭了出來。

  「嗚，你剛剛嚇死我了。」裘曉亞腦子裡隨著剛剛手機里的聲時，出現的畫面全是不祥的交通事故場景，終於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差點癱在沙發上，一隻手還按著胸口，她呼出一口氣，又哭又笑，「誰叫你剛不說話，你又不回家，我能不擔心你嗎。」

  小丫頭平時最多憋紅了眼眶，緊抿著唇，今天興許是被嚇怕了，含著鼻音，軟軟糯糯的，凶又凶不起來，說得快了還不時抽一聲，提溜著鼻涕。

  一想，還真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兒，奶凶奶凶的。

  丁政四肢脫力似的半靠著座椅，等到小丫頭哭得差不多了，他才解下安全帶，踉踉蹌蹌地一隻腳踩在地上，剛剛塞車的司機已經圍成一圈，有人上來問他：「哎，兄弟，你沒事吧？」

  旁邊也有人在說：「這車去修得要花多少車啊，車頭都撞癟了。」

  

  有人惋惜有人驚訝，丁政沒有理會任何人，一隻手扶著車門站在馬路牙子上，看著被撞開了一半的路障，和再快一點就能衝下去的陡坡，緩緩垂眸，輕輕摩娑著剛剛通完話的手機，嘴邊噙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要不是小貓的這個電話，此時，他可能已經坐在車上，隨著車子飛出路障，摔進落差有十來米深的陡坡下面。

  「丁總，您，您這車。」方助理接到頂頭上司的電話趕到現場，看見那輛剛定回來沒超過半年的越野車被拖車一勾，跟拉破爛似的拖走，目瞪結舌地指著撞凹了一大片的頭車，「您，您這是出車禍了？」

  「嗯。」輕描淡寫的一聲。

  就車子的慘烈程度，方助理見他神色如常，還是提心弔膽問他，「那您沒事吧？」

  「可能超速，會扣掉幾分。」剛剛安全帶在緩衝時又勒進了傷口內，傷口裂開，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丁政並沒有覺得有多痛，只是嫌礙事，便一隻手解開外套，低頭去看肩膀處。

  「丁總，您這一隻手開車，怕不止扣幾分這麼簡單。」方助理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您也太胡來了，半邊胳膊還傷著，要是沒及時剎住車，後果不堪設想啊！」

  「我現在不是還沒死嗎？」丁政嗤笑一聲，「行了，送我回去。」

  「回去？您不先去重新包紮下傷口？」方助理急得聲音都快變了調，他知道自己是跟了個挺有手腕有魄力有能力的老闆，可老闆這種拿受傷不當回事兒的態度也真是讓他操心。

  以前他剛進入越世紀時，丁政做為一個老總，才獨立門戶沒多久，手上沒有什麼大客戶，為了拉到資金，找到客戶，丁政每晚都喝得耵聹大醉，而方助理的任務便是將老闆安全送到家。

  他雖然是個社會菜鳥，也發現丁政那種喝法有點不太正常。哪有老闆會把酒當水似的，一桌輪流找著人喝幾圈，有時別人沒想讓他喝的，他也端杯一杯見底，毫不含糊。

  工作起來的拼勁真是和三郎有得一比，加班通宵做引資方案，更是不在話下。

  創業成功就沒有容易的，而丁政一路走來，方助理會說，現在的一切，他老闆拿命和健康換來。

  以致於方助理日常擔心，自家老闆會猝死。

  現在他的擔心又多了一個，自家老闆不猝死，也有可能出車禍。

  哪有人不把自己身體和性命當回事兒的？有錢，顏值也沒下線，偏偏任何事情都能拿命去換似的，不達目標向來不休。初期的困難一一解決，手上的幾個投資回本快利潤高，聞風而來的注資方越來越多，不用再在外面跑業務了，也沒見丁政有鬆懈一秒，到了談判桌上，依舊是迅猛利落的方式，換到飯桌上，仍然是會一口灌下一瓶洋酒。

  被吞併的小公司罵丁政狠，而順著他的投資賺大錢的人一樣說他狠。

  他們嘴裡罵罵咧咧地，各自照樣收錢不誤。

  丁政對這些似乎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但那些罵過他的人，最後都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

  方助理膽顫心驚，眼見那傷口冒出來的血很快染濕的白色的襯衫，只能冒著被辭的風險繼續勸，「您這齣血太厲害了，必須得要處理。」

  丁政已經移步到了他的車上，坐在后座上，閉目稍事休息，此時狹長的眸子掀開，眉峰微微一動，一點不悅就讓方助理差點想把剛剛的話都全數收回。

  「去東華。」丁政道：「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方助理在心裡吐槽，這和命硬沒關係啊，老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再去哪裡找到一份這麼完美的助理工作？

  可老闆的話向來不容他置啄，他此時的任務就是當一個稱職的司機，將老闆送到東華小區。

  到了小區門口，白襯衫已經被染了四分之一，丁政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精神依舊，氣色差之萬里，方助理整個人都被嚇得呆若木雞，差點就想直接叫120來一趟。

  正準備下車的丁政瞄到他震驚加驚恐的神情，微微皺眉，邁出去的長腿又收回去，「很嚇人？」

  「您這傷，真的挺嚴重的。」方助理小心回復，心底卻在腹誹，這何止嚴重，看樣子很可能下一秒就會失血過多直接掛掉。

  丁政便重新坐了回去，抬頭順著一樓樓的燈光找到了八樓的位置，那裡燈光朦朧，與其它家家戶戶一樣，亮著暖暖的煙火氣息。

  方助理發現自家的老闆似乎笑了一下，那笑轉瞬即逝，可老闆一句喃喃低語似的話，在隔間良好的車內卻是聽錯不了的。

  「算了，小貓肯定會嚇壞的。」

  方助理豎著耳朵，驚疑不定，他像是無意發現老闆的另一面，那是懸花一現的溫柔。

  「去醫院。」這次丁政是對他下達了直接的命令，方助理不由鬆了一口氣，趕緊上車，憑著記憶力，找到最近的醫院，將老闆送了過去。

  愛情不是人生的唯一，裘曉亞隱約的歡喜也還到達不了愛情的高度，她對著手機哭了一通，眼睛還紅著，卻又被安長樂給安排了新工作。

  「又是龐克酒吧？」裘曉亞秀氣的新月眉差點擠成一條歪歪扭扭的蚯蚓，「不能叫師兄去嗎？」

  「他在忙著陪曉悠同學呢。」安長樂隔著手機，聲音依舊嘲諷力十足，「曉悠同學沒他陪就睡不著、吃不下、拉不出，純義務勞動，你就當你師兄去獻愛心去了。」

  「哈？曉悠怎麼了啊？」裘曉亞發現師兄像是對自己隱瞞了很多事情，「師兄怎麼也沒和我提過？」

  「有什麼好提的？」安長樂在那邊冷笑，「你師兄就吃小鳥依人、楚楚可憐的小美人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