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四面楚歌6
2024-09-02 10:30:32
作者: 公子謠言
司徒庭蘭實在沒有耐心繼續等下去了,算好了崔老吃飯的點,她便悄悄換了衣服,端走了廚房備好的飯,不動聲色地走到房門前。
看守崔老房門的人,整個刑部最為古板的人,無論崔老吩咐了什麼事,都會一五一十地去辦,從來不懂得變通,也不知道通融,是個極其認死理的人。
前幾日司徒庭蘭被拒在門外,也是託了這位大哥的福。
明明有一次崔老差點都要同意司徒庭蘭進房間聊聊了,沒成想,這小古板竟然粗著嗓子對著屋內大聲道:「大人,大夫囑託我萬萬不可讓大人有半分激動的時候,萬萬不可在治病期間見人,我必須得做到,還請大人快快入睡,免了這廢話閒聊事罷。」
只這一句話,屋裡的人便改了主意,司徒庭蘭簡直是氣地牙痒痒。
此刻,她刻意抹了些鍋底灰在臉上,就是怕面前的人認出自己來,司徒庭蘭只能賭這小古板沒見過自己幾次女裝,勉強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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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她準備推門而入的時候,一旁的小古板忽然斜睨她一眼,沒好氣地開口:「等等。」
司徒庭蘭聞言,心口不由的一顫,端著食盒的手一動不敢動,只見小古板走到她身邊,親自打開了門:「下回把臉和手收拾了乾淨再來送飯,瞧你這樣子,也不怕嗆到大人?」
司徒庭蘭不敢說話,只得重重點頭,這才抬腳走入房間,等身後的人將門關上之後,她悄悄一個回手,將門神不知鬼不覺地鎖上了。
這才拿著適合走向裡屋,滿屋子濃郁的藥味從四面八方往司徒庭蘭的鼻孔鑽去,司徒庭蘭看著桌上未喝完的湯藥,和帶了血的帕子,不免皺眉。
崔老的病似乎真的比想像中的要重很多。
司徒庭蘭還在這邊打量,躺在床上的人卻往這邊看來了,蒼老的聲音依舊熟悉,卻比從前虛弱了百倍。
「臭丫頭,你……咳咳,來做什麼?」
司徒庭蘭聞言勉強扯起一個笑容,湊到床頭蹲下,笑眼眯眯道:「大人可真厲害,一眼就把我認出來了,枉顧外頭的師兄長了銅鈴般的大眼睛,竟是遠遠不如大人!」
崔老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才笑了兩聲,便又咳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司徒庭蘭忙遞了帕子和水杯到崔老嘴邊,崔老卻是擺擺手,借著司徒庭蘭的手,倚著床頭坐了起來。
「臭丫頭,不要墨跡,有什麼話你就說吧,若是現在不說,只怕將來聽不到了。」
司徒庭蘭聞言心口不由得一酸,想要問些父親的事情,卻看著崔老這形如枯槁的樣子,實在張不開口。
崔老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似乎是在催促她開口。
司徒庭蘭深深吸了口氣,沒忍住,直接開口追問道:「大人,我想問問,你是否認識我的父親和母親?」
崔老聞言目光一震,沒有料到司徒庭蘭竟然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他的臉上無疑是布滿了震撼和詫異,忙不迭追問:「誰叫你來這麼問的?」
崔老與她而言,亦師亦父,短短几年,教會了她許多的道理和本事,她是發自內心地尊敬崔老,也是發自內心地害怕崔老的嚴厲。
此番聽到崔老用這般嚴厲的目光逼視自己,司徒庭蘭不由得低下頭來,老老實實道開口:「前陣子查到黃之斐伯伯和父親生前都在監察院行事,便去他那打探了一二。」
「黃之斐……那是何人?」崔老緊緊眯著眼睛,似乎想不起來這麼一個人物的存在。
司徒庭蘭瞭然地點點頭,認真解釋:「黃伯伯當時是和父親一道做的看門人,想來大人是不會注意到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雖說黃伯伯當時位卑職低,可和父親的關係卻很是親密。」
崔老恍然大悟,連連點頭:「你這麼一說,我便記起來了,是有這麼一個人,只是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是他讓你來我這打探消息的?」
司徒庭蘭聞言默了一默,才為難地抬起眼睛看向崔老,不答反問:「所以大人真的認識我父親?」
正是天暗下來的時辰,屋內的視線越來越昏暗,司徒庭蘭眼中的崔老表情也越發不明,讓她看不清此刻的崔老是什麼心情。
頓了好一會,才聽崔老長長嘆了口氣,又咳了一陣,才開口道:「你父親是我收的第一個學生,學識見識都遠在同齡人之上,可我至今都在後悔當年做的那一個決定,若非我執意所求,只怕你父母和家人也不會淪落到那樣一個結局。」
司徒庭蘭聞言渾身一震,有些不明白崔老的意思,忙不迭追問:「大人所言是何意?我父母的死和大人有什麼關係嗎?」
「庭蘭,你很聰明也很執拗,和你的母親一樣,唯獨有一樣不好,便是從了你父親的善良天真,過於善良天真的人是沒辦法在這個世道立足的,我本以為做了那樣的決定,你父親的本性會改一改,沒想到啊,你父親真是個認死理的人,但凡他能改點一分性子,也不會變成那樣的下場。」
崔老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說完這話便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血腥味登時在空氣中瀰漫,司徒庭蘭慌慌張張地起身,在昏暗的視線中尋找乾淨的帕子,卻將桌上的茶杯打碎。
門外的小古板登時敲起門來:「為何鎖門?你在裡面對大人做了什麼?!」
司徒庭蘭沒有去開門的意思,下一秒,小古板便用力一腳將門給踹開了,他衝上前便扼住了司徒庭蘭的脖頸,往桌上用力按去。
崔老幽若的聲音在這時從裡頭傳來:「放開、放開她,咳咳咳,她是庭蘭……」
小古板聞言當即鬆了手,忙遞了藥丸到崔老嘴邊,等崔老服用之後,才憤憤側頭看向司徒庭蘭:「你也真是的,有什麼話不能等大人病好了再說?非要這時候鬼鬼祟祟進來,說些不知道東西,把大人氣成這樣,你就開心了?」
司徒庭蘭張嘴試圖解釋一二,面前的人便不由分說地將她往屋子外頭推:「出去出去,別在這礙事了。」
彭!
門被無情地關上,司徒庭蘭一張臉上登時不滿了糾結和痛楚,她想不明白崔老那話是什麼意思,是在埋怨世事的不公,還是在自責自己的罪責?
眼看父母死亡的原因就要被揭開,司徒庭蘭咬咬牙,怎麼也忍不了,再度推門,試圖最後一問。
沒想到,手還沒碰到門,門便被人從裡頭打開了,小古板伸出一個頭來,面色焦急道:「不好了,大人吐了好多血,你速速去保仁醫館,請姜大夫來!」
司徒庭蘭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聽著裡頭傳來猛烈的咳嗽聲,整個人都傻住了。
「你還愣住做什麼,快去啊!」
小古板急地推了她一把,司徒庭蘭這才回過神來,拔腿就往外跑,她一路不停息的跑到醫館,拉上同樣年邁的姜大夫,不由分說地將人送上馬背,用力揮下馬鞭將人送到刑部。
這一夜,是忙到暈頭轉向的一夜,是在死亡的氣息里極度不安的一夜。
司徒庭蘭無助極了,恨不得跪下來求求上蒼,一定一定要救回崔老,哪怕換上自己五十年的壽命都沒關係。
謝庭玉聽聞崔老病危,也急急從家裡趕了過來,他還從未見過司徒庭蘭這般慌亂不安的樣子,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坐下來。
「庭蘭,鎮定一點,吉人自有天相,崔老會沒事的,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淡定,切莫自亂陣腳。」
謝庭玉的聲音厚重又有安全感,可是司徒庭蘭卻依舊慌亂不安,崔老的生死是她擔心不安的一個理由不假,可是令她慌亂的理由卻是崔老身上的秘密,事關父母兇殺案的秘密,她錯失不起。
若是唯一的知情人離開了人世,那她將來還有什麼必要去找尋其他答案?不過是大海撈針,徹徹底底的無望罷了。
謝庭玉見司徒庭蘭握著自己的手,依舊渾身戰慄的樣子,默默嘆了口氣,揮手道:「來人,速速去裴宅請裴少卿來,若是他不來,便把人給我抬來。」
「是!」
不到半刻鐘,裴子騫便來了,倒不是抬來的,而是自己腳步如飛奔過來的,離飛也不過一尺之距。
他臉色焦急地走進這混亂的刑部,連連大喊司徒庭蘭的名字:「庭蘭,庭蘭,我來了,你在哪?」
謝庭玉看到同樣慌亂,摸不著北的裴子騫,有些好笑地跳下長廊,將人揪到司徒庭蘭面前:「往哪去呢,人在這兒。」
裴子騫看到渾身戰慄,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仿佛聽不到周圍聲音的司徒庭蘭,心口不免一沉,忙將面前的人摟入懷中,連連安撫道:「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庭蘭,不要怕,一切都會好的。」
司徒庭蘭感受到熟悉的氣味後,才有了一分清醒,她抬眼看向裴子騫,顫抖著唇道:「我好像知道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