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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梁家老太

2024-09-02 10:17:54 作者: 半傘輕橋雨

  宛昭稱病躲懶,在南苑連著龜縮了兩日不肯出門見人。

  直至梁老太攜梁家浩浩蕩蕩前來,她才被鍾夫人身邊的僕婦連拖帶拽「請」了出來。

  宛昭承認自己平時算半個社牛,但面對著這麼一大家子魍魎,心裡還是怒打退堂鼓。

  梁老太面相不寬厚,生了一片薄的看不見嘴唇的上唇,和一雙斜挑狹長的眼睛。

  乍一看尖嘴猴腮,顴骨高聳,臉上掛著一層薄薄皮肉,定是難纏至極之人。

  梁老太身後還跟著兩個婦人,衣著布料一看就非俗物。

  一個瞧著年長些,法令紋明晃晃掛在鼻翼兩側,頸紋隱隱可見。她穿著一身墨綠繡金的直裾,頭頂數枝金釵,耳墜子也是金燦燦的。

  她從馬車上下來那一刻起,一直梗著脖子,下巴揚得快比鼻孔都高。對周遭的人和物皆以白眼相待。

  她的左右後方分別站著一青年男子和一少女,母子三人連喘氣的頻率都不盡相同。

  另一個雖是婦人打扮,穿戴卻格外素淨,墮馬髻隨意的紮起,髮絲並不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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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淨的面龐仍如少女般細膩光潔,吹彈可破。徒留眼尾幾道微不可見的魚尾之紋,暴露了她實際年歲。

  她身形挺拔似孤雁,一步一寸伴隨在梁老太的身側,不敢懈怠。

  從兩個婦人的打扮上,不用人介紹,宛昭也能認得二人。

  前者是梁家長子媳婦,後者是早亡的次子媳婦。

  梁周身為當朝左相,身份已算得一等一尊貴,與庶民相見時只有挺直腰杆等別人磕頭的份。

  可他今日好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竟主動屈尊降貴,給梁老太行了鞠躬禮。

  「兒子公事繁忙,未能遠迎,望母親勿怪!」

  梁老太端著架子,輕咳兩聲示意他起身。

  鍾夫人嫁給梁周多年,今日也是頭一次見到自家婆母。

  她想藉機和婆母熱絡幾句,梁老太卻連個鼻孔都不肯賞給她。

  梁老太心裡也精明的很,都是千年的狐狸,誰看不穿誰。

  鍾夫人察覺梁老太的視線越過自己肩頭,一直在兩個女兒身上徘徊。

  梁卿瑤又按捺不住,好容易借著這個機會解除禁足,恨不能在父親面前獻上九九八十一個殷勤。

  她珊珊而出,步下生蓮,柔柔裊裊行了個小輩大禮:「瑤兒給祖母見安,願祖母福壽安泰,松鶴長春。」

  這副乖巧玲瓏,惹人憐愛的架勢沒打動梁老太的心,倒把梁大夫人的兒子勾了個神魂顛倒。

  梁卿月心事重重,提不起精神,潦草行了一禮就作罷。

  見梁老太的目光仍飄忽不定,四處張望,梁卿瑤似想起來什麼,訝叫一聲,快步走到人堆後面把宛昭找了出來。

  「二姐姐才從鄉野來京邑不久,不熟悉京邑的規矩。小輩見了長輩可是要行跪拜大禮的!」她一手緊拽著宛昭,一邊仰臉對梁老太諂媚道,「祖母,這就是瑤兒的二姐姐!她叫宛昭!」

  宛昭心頭甚生氣,如白蟻啃木頭般難受。

  這死丫頭不知道又在憋什麼壞心思,如此著急將她拉出來獻醜。

  這波純屬趕鴨子上架,當著梁家上下幾十口人的面子上,她再執拗不肯行禮,恐怕要挨揍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個頭宛昭磕得極爽快。

  「孫女宛昭,給祖母見安!」

  梁老太見到宛昭出現的那一刻,果然變了臉色,這也不過是個姿色平平的鄉野丫頭。

  趁著梁老太未來得及張口,宛昭先發制人,開始了自己裹腳布似演講。

  「是阿昭命不好,生來福薄,自小就父母離散,一人孤苦伶仃長大,是以沒機會在祖母膝下承歡,蒙受梁氏蔭德。

  今日見祖母如故,阿昭心頭悲痛,淚如泉湧,情難自禁......好似......好似阿昭上輩子就做過祖母的孫兒一般!只恨未能與祖母早日相見......

  今日見祖母身體硬朗,容光煥發,想來是前世祖孫陰德換了福報,才有餘恩使今日祖孫相見!

  阿昭願用自己十年受命,換得祖母餘生安穩太平。

  唯願祖母華封三祝、龜年鶴壽、九如之頌、松柏長青、南山獻頌 、祝無量壽、海屋添壽、松林歲月、篷島春風、壽城宏開、天保九如、壽比松齡 、北堂萱茂、慈竹風和、星輝寶婺 、眉壽顏堂 ......」

  宛昭將自己能想到的詞,一口氣全背了個遍。

  梁老太傻了眼,一時忘卻自己本來要說啥來著。

  「好,好......好妮兒,起來吧......」

  梁卿瑤想讓宛昭出醜的計劃沒成功,反而給別人做了嫁衣。

  她氣哼哼的甩手走到一旁,挽住梁卿月的胳臂不再說話。

  梁老太招呼著身後的年輕人上前:「家富家秀,來給你叔父叔母,還有妹妹們見禮。」

  梁家富頂著色眯眯的眼神上前,不住在宛昭和梁卿瑤身上打量。

  梁大夫人見兒子失態,立刻清了清嗓子。

  梁家富回過神來,馬上道:「叔父叔母康安,三位妹妹妝安。」

  梁周也象徵性點了點頭。

  倒是鍾夫人的臉上陰了晴,晴了陰的。

  梁老太仍舊略過鍾氏,開門見山對梁周道:「三郎啊,你這唯一的外甥如今也老大不小,二十又四了,卻連個正房夫人都沒有。這麼多年為娘在老家也沒要求過你什麼,只是家富的婚事......」

  梁周即刻心領神會:「那母親是看上了哪家大人的女公子,兒子可幫忙引薦。」

  梁老太癟著薄唇,笑的刻薄。

  「俺瞧著這妮兒生的好,盤正條順的,家富也瞧著順眼兒,不如就把瑤瑤嫁給家富吧!中不中?」

  「不行!」

  「不行!」

  鍾氏和梁卿瑤幾乎異口同聲。

  鍾氏氣的眼球上都蹦出血絲,她怒不可遏道:「婆母莫不是老糊塗了!瑤兒和家富是同宗兄妹,一家同姓,怎能嫁娶!」

  若今日梁老太先開口求娶的宛昭,她估計眼都不眨就答應了。

  但梁卿瑤還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留著她日後指不定嫁給哪個王公貴族,梁家可永保富貴。

  她的女兒,就算丟到宮裡當舞姬,也絕不允許嫁給一個庶民!

  梁卿瑤儼然不知自己親生母親心中所想,只是單純不能接受要嫁給這個猥瑣醜陋的堂哥。

  梁家秀躲在梁大夫人身後偷笑,餘光卻瞧見了如松柏筆直屹立的梁季塵。

  她霎時收斂了笑意,臉色緋紅。

  梁老太似是早已預知這個結果,也不強求,改口道:「既然同姓妹妹不能嫁,那姓宛的妹妹嫁給家富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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