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誰是誰

2024-08-31 07:22:37 作者: 噗爪

  謝輕舟卻是認得謝予臻的。

  畢竟這是他的堂兄,陽郡謝氏如今最為風光的人物,當朝國相。

  考慮到外面還有個桓宴,謝輕舟很是矜持地端坐著,輕聲回答道:「我喚阿珠。」

  為了不被人聽出破綻,他刻意將嗓音掐得柔軟許多。

  謝予臻下意識皺眉。

  聲音不對。

  

  名字……倒是對上了一個字。

  這是個什麼情況?

  難不成躺在床上的傷患不是謝垂珠,坐在床前的才是謝垂珠?

  這麼想似乎也有幾分道理,畢竟謝予臻只能確定受傷的女子易容過,但沒有看到真容。僅憑一個吊墜,不能完全敲定傷患的身份。

  可……

  如果床前的女子是謝垂珠,謝垂珠對著自己,該是這般反應麼?

  當朝國相,名士謝石,又雙叒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真正的謝輕舟握著謝垂珠的手,兩相對視,眼裡均有種不必言說的默契。

  ——裝傻,裝啞巴。

  隨便這位大人腦補猜測。

  謝垂珠醒來時,就知道自己的性別肯定沒能瞞住。脖子戴的玉墜子,如今滑到了外面,想必也讓人看了去。

  但身份麼,還是可以繼續糊弄一下的。

  她懨懨地躺著,腰腹間的傷口又辣又痛,腦袋暈得很,渾身提不起力氣。胸腔里卻有種憋屈且複雜的情緒。

  今天實在太倒霉了。

  她明明只是個掙閒錢的小官而已,無辜受到謝予臻連累,險些丟了一條命。

  真的冤。

  喬裝打扮的謝輕舟很鎮定,端起藥丸,舀起黑乎乎的藥汁要往謝垂珠嘴裡送。

  「輕舟,喝藥。」

  他細聲細語,表現得特別溫柔。

  好端端一個男子,扮起女人來竟然毫無異樣。

  讓謝垂珠大為嘆服。

  旁觀的謝予臻,目光更加困惑了。他按著自己的推理往下想,如果蒙面的女子是謝垂珠,那謝垂珠是否知曉床上的傷患不是謝輕舟?

  「……」

  不行,太亂了,他得緩緩。

  向來運籌帷幄頗有城府的國相大人,有那麼一刻,整個腦子都是糊塗的。

  屋裡有三個姑娘,他杵在這裡也不方便,只好面色冷淡地和床上的傷患說話:「今日橫禍,皆因我而已。你安心養傷,今夜先留在這裡,等明天好些了,再換地方。」

  停頓了下,謝予臻又道,「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直接和阿兄說,不必有所顧忌。」

  這聲阿兄,語氣也不大確定了。

  他囑咐幾句話,轉而離開廂房,打算等「阿珠」出來以後,另行詢問。然而所謂的阿珠一直沒有露面,另一個姑娘倒是在入夜後告辭,意欲返回問柳巷。

  謝予臻支使奉夷前去打探消息,可惜什麼也沒打探出來。

  邢望歌口風嚴得很,警惕心又高,根本不肯吐露半句真話。奉夷不願放人走,然而桓宴的部將橫里出現,嬉皮笑臉放走了邢望歌,且對他好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

  空手而歸的奉夷,在謝予臻面前羞慚地低下頭來。

  好在還有別的事情可以稟告。

  「白日裡的刺客,查得有些眉目了。」奉夷說,「絕非顧氏餘黨,和南邊那些士族也沒什麼牽連。倒像是……司徒大人派來的。」

  「桓烽麼?」

  謝予臻輕嘲,「他真喜歡這些沒用的小手段。」

  謝予臻瞧不上桓烽。

  他並不是一個苛刻尖酸的人,但桓烽品行低劣,道貌岸然,委實教人沒有胃口。再加上一些陳年舊案……

  謝予臻眼裡的光冷了下去。

  他暫且擱置謝垂珠的秘密,回尚書台與僚屬議事。總歸人在秘書監跑不了,有很多時間來探尋真相。

  無論如何,單只是「謝垂珠很可能活著」這個事實,就已經讓人感到歡欣了。

  ***

  廂房內,謝垂珠和謝輕舟大眼瞪小眼。

  邢望歌回去了,因為勾奴和半瘋的桓不壽還在家裡,讓人很不放心。所以只有謝輕舟留下來陪床。

  這個安排聽起來沒毛病,實則處處是毛病。

  傷患的確需要陪床看護,但肯定是邢望歌更合適啊!謝輕舟你個大男人,就算男扮女裝,也不方便照顧人吧?

  但謝輕舟一臉坦然:「我留下來,也免得明早桓宴驅車堵在家門口,熱情邀請我前往秘書監。」

  想到桓大將軍的性子,謝垂珠默了。

  行吧。

  她這會兒精神氣兒好些了,有力氣抬手捏謝輕舟胸膛前的鼓脹:「你這裡面塞了什麼?……瞧著比我還大些。」

  謝輕舟起初覺著彆扭,起身躲了幾下,待聽完她的話,脖子都紅了,又羞又氣。

  「姑娘家家的……姑娘家家的,怎能這般說話!」

  謝垂珠:「所以裡面究竟藏了什麼?」

  短暫的沉默過後,謝輕舟探進衣襟,掏出兩個壓扁的黃饃饃。

  「吃嗎?」

  謝垂珠想想這是從哪裡拿出來的,三分的胃口降到了一分。

  她憂鬱搖頭,於是謝輕舟再次坐下來,啃著黃饃饃一聲不吭。門窗的縫隙都被人堵嚴實了,空氣有些悶,地面滲出絲絲陰涼。

  雖是春天,依舊不免夜裡寒冷。

  謝輕舟啃了半個饃饃,正要說話,有人敲響房門。桓宴端著火盆進來,放在床前,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晚上冷。」

  謝垂珠更加憂慮,看看嚴絲合縫的門窗,再看看地下火盆里燒的銀絲炭,忍不住道:「還是不要了,萬一夜裡被煙嗆著……」

  「門留條縫。」桓宴道,「我也會在外面守著,不會出事。」

  謝垂珠震驚了。

  這位大將軍竟然如此關心謝輕舟?又請家眷又操心門窗,還親自守夜?

  他倆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感情遲鈍如謝垂珠,愣是沒往自己身上找原因。

  她拿捏著腔調,受寵若驚道:「多謝將軍掛懷,將軍不必親自守夜……」

  桓宴堅持道:「要守的。」

  他看著氣若遊絲面色慘白的「謝輕舟」,視線很快移到旁邊的「謝垂珠」身上,神情不覺軟了幾分:「此處並不安全。」

  白日剛出現過刺客,讓阿珠姑娘在這裡過夜,他實在放心不下。

  感覺到桓宴的視線,謝輕舟抬起眼眸,心情複雜地擠出淺淡的微笑。

  「將軍細心。」

  桓宴冷冷淡淡地點頭,下一刻遲疑發問:「阿珠姑娘嗓子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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