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下套
2024-08-31 07:21:15
作者: 噗爪
他吩咐僕從:「把人請上來,想好怎麼說。」
跟在燕侯身邊的,都是些機靈人,對這種情況格外熟悉。無非是跟那姑娘說些人模狗樣的好話,比如「我家主子憐惜姑娘,請姑娘進樓整理儀容」啦,「方才那個瞎了眼的男子,是我家不懂事的小奴,還請姑娘莫要見怪,進來換身衣裳」啦,加上和善親切的態度,總能把人稀里糊塗騙過來。
燕侯坐在窗邊喝酒,半盞沒喝完,就聽見樓梯口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他看中的女子上來了。
「公子。」
她朱唇輕啟,聲音立即讓燕侯酥了半邊身子。
「多謝公子好意,我已擦淨酒漬,稍後便可離開。」
燕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眼神刮過她的腰身。這姑娘穿著鵝黃的裙衫,沾染酒漬的部位已經簡單處理過,只餘一片淡淡的濕痕。
可惜如今不是濃夏。
大冷天的,男男女女都穿得多。他只能瞧出她身段勾人,卻無法描摹真正的輪廓。若是夏天,酒水潑在那裡,絹紗便能貼著肌膚,透出欲說還羞的溫黃。
「……公子?」
她疑惑出聲。
燕侯收攏思緒,目光沿著腰身爬上去,停留於臉龐面紗。該女今日打扮較先前更清麗些,黛眉如遠山,美眸含秋水。雖然半張臉被白紗蒙著,看不大清,但也依稀能想像這面紗之下是何等姝色。
許是喝多了酒,他現在只覺下腹滾熱。
「你……如何稱呼?」
總歸不會是他知道的那些個家族姓氏。但凡有些見識的,都不可能不認識燕侯。
女子裊裊下拜:「小女姓程。」
「程姑娘。」燕侯繃著一張鬍髯臉,倒顯出幾分假模假樣的威嚴和正氣來,他抬手做了個禮讓的動作,「姑娘衣裙未乾,不如先坐下歇息,吃些清酒壓壓驚。」
程姑娘——或者說,是仔細易容過的邢望歌,忍耐著指尖的顫抖,做出猶豫的姿態:「那……多謝公子。」
她款款坐下,對面的男人已經親自斟滿酒盞,放在她手邊。
「請。」
按常理來說,這酒是不能喝的。
但邢望歌必須入燕侯的套。
她記著垂珠的囑咐,舉起酒盞,緩緩掀開一點面紗。燕侯的視線立即黏了上來,像濕滑的蛞蝓,爬過她的臉頰。
噁心。
噁心得讓人想吐。
邢望歌睫毛微顫,嘴唇銜住酒器邊沿,用袖子遮擋著,小心且矜持地抿了一口。
也順便借著這個動作,在舌根壓了顆解酒提神的藥丸。
樓下有賓客呼喚夥計,聲音陌生且張揚:「貴店有什麼好菜?且做上滿滿一桌!」
是謝垂珠。
邢望歌心下略安,抬起眼眸對上燕侯意味深長的視線。他一隻手摩挲著腹間緊繃的玉帶,拇指扣住紅色瑪瑙。
邢望歌很熟悉這個動作。
是想要將人剝皮拆骨吞吃入腹的渴望。
「程姑娘容貌昳麗,見之難忘。」
他說。
勾奴的手藝極為精湛,邢望歌可以確信自己沒有露出馬腳。
現在的她,和原來的她毫無相似之處。五官自然是美的,甚至美得有些妖艷,不似活人了。
而現在,她還要為這模樣增添一些隱晦的誘惑力,以及不討人厭的市儈感。
「公子說笑。」邢望歌低垂了腦袋,眸子忽閃幾下,似不經意地掠過燕侯指骨的玉扳指。「您……也是儀表堂堂。」
燕侯早已年過不惑。
他玩得多,見識廣,自詡看女人最最透徹。能不被他直白的誇讚弄羞惱,還做出這般挑揀貴人的姿態,除了不安於室的婦人,便該是想要攀附權貴的小浪蹄子。
也怪上次他從盧家莊子回來,穿得隨意,沒能入她的眼。
燕侯心中冷笑,身體卻升騰起燥熱的歡愉。
他繼續給她倒酒,扯些不著四六的閒話。邢望歌時而低頭輕笑,時而猶豫不語,酒喝得多了,眼睛便也含了融融的水,像是最柔軟的鉤子,勾得燕侯火氣愈發旺盛。
日頭一點點落下去,夜色籠罩都城。
邢望歌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該離開,撐著案桌搖搖晃晃站起來,羞赧道歉:「公子實在風趣,倒讓我忘了時候……該回家了。」
她不勝酒力般歪了身子,恰巧燕侯起身,用粗壯的胳膊把人摟住。借著這個姿勢,他問:「程姑娘家住何處?大晚上的,獨自回去也不好,不如我送上一程?」
邢望歌猶猶豫豫的,仰頭望著他。面紗早就脫落了,白皙的臉頰暈著酒醉的潮紅,嘴唇仿若沾了露水的花瓣。
「這恐怕不合適……」
燕侯哪裡不懂女人的欲拒還迎,他自覺已經把肉撈進碗裡,不急不忙地笑道:「有什麼不合適的,走罷。」
他攙扶著她下樓。動作看似客氣,實則狎昵。
邢望歌竭力忍住厭惡與恐懼,說服自己放鬆身體,任由他的手掌在腰上流連。
沒事的,沒事的。
她早就習慣了,不差這一遭。
下到大堂時,邢望歌瞥見了角落用飯的謝垂珠。早在製造街面衝撞事件時,謝垂珠便扮做年輕男子,如今為了方便盯梢,又換了身貴氣衣裳,眉眼懶散舉止隨意,像個混不吝的紈絝子弟。
小僮勾奴陪侍在旁,漆黑無光的眼睛默默盯著這邊。
邢望歌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可懼怕的。
她半推半就上了燕侯的車輦,報出城南某條破落巷的名稱。這地方之前特意探查過,周圍都是秦樓楚館,熱鬧得很。
大晚上的,就算破落巷裡死了人……恐怕也沒人會察覺。
燕侯坐在車裡,恨不得就地把這女子辦了。然而邢望歌仿佛喝得半醉,每每推開他不規矩的手,還要拿濕潤的眼眸怪罪他。
「公子莫要欺負我。」她的嗓音帶著點兒故作天真的嬌憨,「我爹爹早就去了,家裡只剩個耳聾的老娘,平時只喜歡規矩人。我若是裙子弄皺了,回家肯定要挨她的訓斥。」
燕侯咬著腮肉笑了笑。
他如何聽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車輦一路行駛,穿過嬉鬧迷醉的街道,進入陰暗的巷子。邢望歌踩著腳凳下車,輕一腳重一腳地往深處走,抬起纖長手指:「喏,前面就是我家……」
燕侯甚至沒心思看清那破宅子的門是個什麼顏色。
他暗自揮退僕從侍衛,一把拉住邢望歌的手,把人壓在破門上蹭了幾下。
「好孩子,乖囡,讓我親一口……」
興致上了頭,他滿嘴的胡話。
邢望歌牙齒咬得咯吱響,渾身僵硬地任他啃著脖子,隨後笑著拉他進門。裡面陰森且寂靜,根本不像個住人的樣子。可惜燕侯早就忘了提防這些小事。
他再次摟住她。
交疊的身體靠在陳舊的廊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