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勾奴的秘密

  置辦完年貨，日頭已經落下去了。

  謝垂珠累得夠嗆，坐車回家後，和邢望歌互相搭手，把車頂的肉啊菜啊爆竹啥的往回搬。勾奴也拎著個竹籃子，進進出出地幫忙。

  等把東西都堆在院子裡，謝垂珠才去後院，隔著窗子望了一眼。謝輕舟正在寫字，根本沒察覺外面的動靜。

  「輕舟，出來幫忙搬東西啦。」

  謝垂珠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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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輕舟聞言擱筆，不顧自己寫到一半的字，趕緊出門來。

  他跟著垂珠來到前院，捲起袖子，把重物一件件往菜窖搬。邢望歌站在旁邊清點，點了半天突然覺著不對。

  「少了兩件？我記得有一大包竹子糖，還有一疊紅紙？怎麼不見了……」

  再一想，恍然大悟，「怕是咱們歇腳的時候落在晚歸樓。」

  勾奴最愛吃糖，翻不見竹子糖，黑黢黢的眼裡浮起委屈情緒。謝垂珠看了看邢望歌額頭的汗，便決定自己再跑一趟，去晚歸樓取東西。

  勾奴心有惦記，拉著她的手，要一起去。

  謝垂珠囑咐望歌和輕舟先做晚飯，自己帶著勾奴來到青雀街。天色暗得快，此時街邊商鋪已是燈火輝煌，晚歸樓掛著通紅的燈籠，一派喜氣洋洋。裡面賓客滿座，多是男子聚眾飲酒，高聲喧譁。

  勾奴有點瑟縮，緊緊拽著垂珠的手指，就快貼在她身上。

  謝垂珠以為她怕生，安撫般揉揉腦袋，和店夥計說明情況。那夥計也是熟人了，笑著說：「知道是您的東西，都好好收著呢，且坐著等一等，我到後院去拿。」

  謝垂珠客氣道謝。

  她見一樓沒有位置，酒氣熏天的，乾脆帶勾奴上樓，找了個沒人的雅間。

  晚歸樓的雅間常備茶點。勾奴瞧見碟子裡擺著幾個金絲小核桃，這才放鬆身體，摸了一個坐在榻上乖乖地啃。

  謝垂珠坐了一會兒，沒等到店夥計，知道現在生意紅火，怕是忙不過來。她小腹發漲，猶豫瞬息，問勾奴：「我想下去如廁，你自己待在這裡等，還是隨我一起去？」

  勾奴並非稚童，只是身體天生如此，瞧著年幼。謝垂珠不免把她當做個孩子，不帶在身邊不放心。

  聽見問話，勾奴搖搖頭，用手推垂珠，示意自己能行。

  謝垂珠多囑咐幾句，不要勾奴亂跑，有事找夥計和掌柜，囉里囉嗦交待許多，這才下樓找茅廁。

  她走後不久，勾奴抓起新的小核桃，正要吃，隔著門縫瞥見外面有幾人路過。其間有位中年男子，面容儒雅，蓄長須，頗有玄風。

  「盧兄許久不與我等吃酒……今日遇見了，可要好好鬧你一番。」

  他微笑著打趣旁邊的友人。

  腳步聲逐漸遠去，笑語不斷。

  「聞琛，你說話不如摸摸心腸，看是不是黑的……明明每次請你出來，都找藉口推脫，如今反倒怪罪我。」

  「吃酒就吃酒，選這嘈雜之地，頗為敷衍……」

  勾奴跳下地，捏著手裡的小核桃，出門去追那幾個人。

  他們走進最靠里的雅間。蓄長須的聞琛走得最慢，禮讓完諸位好友，正要進去，卻被個清秀小僮拽住了袖子。

  「怎麼了？」

  聞琛訝然，低頭看向勾奴。

  勾奴緊緊攥著他的廣袖，胸膛起伏几下，抿緊蒼白的嘴唇，緩緩用臉磨蹭他的手背。

  聞琛笑容漸淡。

  他的目光帶了審視，以及一點恍然。

  「……勾奴？」

  勾奴點頭。

  聞琛轉頭看了看雅間內的好友，低聲問詢：「你這段日子去哪裡了？怎麼找到我？難不成……是想我了？」

  勾奴雙腿抖個不停，卻堅持用臉頰貼著他的掌心，大而黑的眼珠子安靜地凝視著他。

  她拉他去前面。

  聞琛胡亂編了個理由，笑著讓友人先喝，便隨著勾奴往前走。

  「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的神色充滿興味。

  勾奴回頭，勉強扯出個笑容，然後慌裡慌張朝前看。沒人能察覺她此刻的異常，比如打顫的牙齒，發冷的身軀。

  她只是拽著他，回到先前的雅間。把門關上，撲進他懷裡。

  聞琛緩緩閉上了眼。

  他彎下腰，嗅聞她的頭髮，喃喃出聲：「勾奴……」

  只說了兩個字，喉嚨便被利器割開。聞琛後知後覺，雙手捂住溢血的脖頸，倒退幾步，跌在長榻上。

  勾奴手中多了一把尖錐。

  這是她易容用的工具之一，自打離開聞家以後，經由謝垂珠囑咐，便當作防身武器藏在腰間。

  「你這賤人——」

  聞琛驚怒叫罵，不復儒雅氣度，「你要做什麼？來人，來——」

  噗嗤，尖錐刺入他的胸膛。

  勾奴力氣小，只刺進去一半，便被聞琛用力踹飛。瘦小的身軀砸在門窗上，發出好大一聲響。樓下喧鬧吵嚷，笑聲陣陣，竟無人注意到此間動靜。

  聞琛站起來，不敢鬆手，只能繼續按壓著脖頸的傷口。他著急往外走，不料被勾奴拽住腳踝，邁不動步。

  「撒手！有你死的時候！」

  他掙脫不開，乾脆用另一隻腳狠狠踩跺勾奴的腦袋，「撒手！撒手！」

  此時謝垂珠推門進來。

  安靜一秒，拔出綁在小臂的匕首，捅穿聞琛的肩胛。就著這個姿勢，她把他推倒在地，一手捂住他的嘴巴，匕首高高舉起。

  憤怒能讓人爆發極大的力量。

  謝垂珠壓著聞琛，匕首下落。千鈞一髮之際，他掙脫口鼻束縛，啞聲道：「我是聞氏聞琛！你敢殺我？」

  謝垂珠牙齒咬得咯咯響。她撬開匕首柄端的暗格，把藥粉倒進聞琛嘴巴里。這藥，正是先前刺殺顧銘之時用過的東西，能讓人身體酸軟，無力反抗。

  勾奴爬過來，臉上布滿了淚水，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她推垂珠，要垂珠走。

  「我不能放開他。」謝垂珠望著勾奴額角汩汩流血的傷口，胸口火燒火燎，「他方才傷害你，要把你往死了打。」

  勾奴臉上沒有表情，唯獨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握著尖錐比劃一番，總算讓謝垂珠看明白。

  ——她要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