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是心動啊
2024-08-31 07:19:37
作者: 噗爪
謝垂珠沒有再追問。
她直覺自己問不出任何東西。
出門前,青槐要替謝垂珠裹緊外袍,被她側身避開。她自己穿好袍子,把衣襟掩好,吸了口氣推開門板。
外面遍地橫屍。血腥味兒直衝腦門。
謝垂珠踩著斑駁髒污的台階往下走。宅院裡的僕役七橫八豎地躺在血泊里,周圍還臥著些兵卒,分不清是姓顧還是姓桓。
她找到了顧簡。
這個傲慢輕狂的年輕武官,當胸被捅了個洞,雙眼呆滯直視天空。
院子四周皆有兵卒把守,謝垂珠望了一望,顯然都是桓氏的人。青槐見她不走,抬手要來一把劍,遞進她手裡:「阿珠,你若要出氣,就對著這些屍體出氣罷。」
謝垂珠蜷起手指,不肯接劍。
她扭頭朝後院走,回自己的臥房。
青槐跟了幾步,又回過身來,舉劍狠狠插進顧簡的眼眶。一下,兩下,直至這人兩眼變成窟窿。
即便如此,他仍不解恨,丟了劍吩咐道:「把顧簡的屍身拖走餵狗。」
桓家武官紛紛面露猶疑。有人提醒道:「公子,顧簡併非旁支子嗣,他與顧顓同輩,是為堂兄弟……」
「那又怎樣?」青槐眸光陰冷,眉眼森森然有若艷鬼,「現在顧氏族人自顧不暇,顧簡狂妄殘忍,因家事不順遷怒尋常百姓,屠戮不眠巷宅內一十四口。把這些消息放出去,誰還在乎他死相如何?」
「……是。」
青槐轉身去尋謝垂珠。
他走在蕭殺的夜裡,冷白的臉上隱約透著病態的瘋狂。
來到謝垂珠房門前,門不開。裡面只點了一盞油燈,隔著紗窗看不清人。
「阿珠?」
青槐敲門,柔聲軟意地哄道,「讓我進去好不好?你一個人呆著,我不放心。」
謝垂珠的聲音很冷淡:「沒什麼不放心的。我向來看得開,顧簡的舉動傷害不到我。」
青槐故意曲解她的話:「既然看得開,就放我進來。你肯定累壞了,我陪你休息,像以前一樣。
裡面的人不吭聲。
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央求道:「阿槐,你讓我靜一靜,好麼?」
青槐說:「好。」
他就站在房門外,哪裡也不去。額頭抵著門板,疲倦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門上雕鏤的木紋,仿佛在摸垂珠的臉。
月光落在他身上,將這身影全然映出。房內的謝垂珠看得清清楚楚,半晌無聲苦笑。
這他媽都什麼事啊。
今天司芩死了,阿福也被殺了。拿到書信的自己險遭殺害,宅內僕役也悽慘而亡。心心念念的弟弟突然趕到,猶如神兵天降。
結果一轉眼,弟弟要跟她搞不倫。
這事兒還不能深想,深想就覺得毛骨悚然,以往的相處都仿佛變了味。
謝垂珠自認開明包容,但青槐這樣……真的不能接受。她覺著難過,心臟一抽一抽地發疼,忍不住又把拇指送進嘴裡,狠狠地咬。
舌頭很快嘗到了甜腥的味道。
門外突然一陣喧鬧。有人遠遠喊道:「謝輕舟!你可安好?我想見見你!」
桓不壽?
謝垂珠打了個激靈,迅速起身,一邊換衣服一邊對青槐說話:「阿槐,你把桓不壽放進來,他拿著父親的信!」
青槐沉默了下,討價還價道:「我讓他進來,待會兒你和我一起讀信。既是父親的信,我也該看。」
謝垂珠應了。
沒多久,氣喘吁吁的桓不壽跑過來,沒管門外的青槐,直接往裡沖。
青槐伸出手臂攔他:「你為何在這裡?」
桓不壽反瞪青槐一眼:「你又為何在這裡?我還沒問呢,大半夜帶著我家的人,來這不眠巷英雄救美?你和她什麼關係?」
青槐差點脫口而出「她是我姐姐」,隨即想起自己剛剛破壞了這層關係,只能抿緊紅唇不說話。
桓不壽不耐煩,一把推開他,踏進房門。
屋內,謝垂珠已經換好整潔衣裙,頭髮沒來得及梳起來,松松垂在腰間。她這模樣,與平常的謝輕舟相差甚遠,竟讓桓不壽羞於相認。
「你……」
桓不壽咳嗽一聲,有點緊張地搓了搓掌心,「謝輕舟,你真是女人啊。上次我在馬車裡,瞧見你買棗子,還以為自己眼花。今天又出來找,撞見你從西三街醫館出來……就一路跟……」
謝垂珠:「我扔給你的東西呢?」
桓不壽哦哦兩聲,趕緊從懷裡掏出來,遞給她:「謝輕舟,這是什麼?剛剛顧氏的人闖進來,是不是就為了這個東西?……你怎麼又惹顧家的人啦?我躲在外面著急得很,也不知宅子裡發生何事,大門口有兵把守……」
他真能叨叨。
青槐挪進屋來,態度冷淡地打斷桓不壽:「你不回國子學麼?要我派人押你回家,挨鞭子?」
桓不壽慌張一瞬,提聲辯白道:「誰說我要挨鞭子?我愛去哪裡去哪裡,由得你這白臉陰陽人說道!」
——他不願謝輕舟知曉自己身上的齟齬事。
青槐看破不說破,冷冷一笑。
「謝輕舟……」桓不壽向前邁步,心臟跳得亂七八糟。他現在大腦混亂,又受了院中死屍的刺激,語言組織能力急速下降,「輕舟啊,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能幫忙……」
青槐在旁邊又發出一聲嗤笑。
桓不壽專注地望著女子打扮的謝垂珠,眼裡含滿了熱烈的關切。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明明該操心的事情那麼多,可他現在只能看見個謝垂珠,腦子裡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或許是近日受了太多的苦,把這偶得的驚喜當成了幸福。
「輕舟啊……」
「抱歉,你可以先回去麼?」謝垂珠捏著信紙,語氣平靜,「我有事和阿槐商量,過後再找你。今夜的事,你莫要張揚。」
桓不壽體內高漲的情緒迅速回落。
他乾巴巴噢了一聲,看看青槐,又看看垂珠,實在懷疑這兩人的關係。好在他憋住了沒問,只說:「我不想回去,反正我爹的人也在這裡。你……你們這裡有客房麼?留我住一宿唄,等你有空了,找我說話也方便。」
「好啊。」謝垂珠客氣笑了笑,「出院子左拐,旁邊第三個屋,你自便。」
桓不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他走後,青槐隨即合門,試圖攬垂珠入懷。
謝垂珠退了幾步,舉起手中書信:「來看這個。」
她臉上滿是防備疏離,刺得青槐心臟抽痛。
兩人打開信紙,在燈下讀了幾遍,很快挑出三張紙來。彼此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幾張是假的。」
奚惑模仿的筆跡以假亂真,但內容委實突兀鮮明,與其他書信格格不入。
那麼……
剩下的幾張紙,所寫文字便是真的。
謝垂珠反覆咀嚼信中文字,察覺不出什麼問題,青槐的臉色卻愈來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