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說壞謊
2024-08-31 07:19:32
作者: 噗爪
幾乎是話音剛落,謝垂珠奔向大門口。
她跑得很急,甚至沒來得及徹底躲開顧簡的劍鋒,胸前被劃開長長一道血痕。
謝垂珠感覺不到疼。也顧不上疼。
顧簡帶來的士兵大多在搜房間,院子裡沒幾個人。大概是覺得她手無縛雞之力,區區一個弱女子,不必嚴加看管。
這一鬆懈,反倒讓謝垂珠瞅準時機,竭力向外奔逃。
顧簡彈了彈自己的劍,懶洋洋吩咐臨近的兵卒:「愣著幹什麼,快抓人哪。」
謝垂珠已經跨出門檻。
她腿腳快,肢體靈活,以前在南風館當夥計練出來的。去國子學,和北寮生玩水蹴鞠,也險些贏了一大幫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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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跑得快,也不一定能逃命。
謝垂珠聽見身後有駿馬的嘶鳴聲。追她的人,打算騎馬。
淦啊日你大爺!
謝垂珠滿腹髒話,沒力氣罵出來。她跑啊跑,眼角餘光竟然瞥見巷角躲著個很熟悉的人。
這不是……桓不壽?
桓不壽怎麼在不眠巷啊?
謝垂珠看著他,他也看著謝垂珠,滿臉的緊張和不知所措。這時候也沒時間問了,謝垂珠心一橫,把袖子裡疊成方塊的紙扔到桓不壽胸膛上,拐了個方向繼續向前跑。
沒多久,騎馬的兵卒便趕上來,一把拎住她的髮髻,把人摜在馬背上。謝垂珠掙扎著故作驚慌地大喊:「你們顧氏不能隨便抓人!要講王法!顧簡,顧大人,我真的沒收到什麼信!」
那兵卒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噤聲!別嚷嚷,仔細我割了你喉嚨!」
謝垂珠哆哆嗦嗦地伏在馬鞍上,開始哭。
她一邊哭,一邊注意周圍的情況。不眠巷其他幾戶人家應當聽見了動靜,卻沒人敢出來,悄悄熄了燈。而躲在巷角暗處的桓不壽,似乎沒被發現。
沒被發現就好。
謝垂珠低著腦袋,身體裡涌動著寒冷的氣流。她其實已經對自己的處境不抱期望了。落到顧氏手裡,非死即殘。
不,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
聞溪在外地,還沒回到建康城。謝予臻不認識謝垂珠,不可能來不眠巷救人。青槐……青槐還在桓府。
桓不壽本該被關在國子學。他出來一趟,桓府的奴僕便會把他的行蹤稟告給桓烽。如此一來,青槐就有可能聯絡桓不壽,拿到父親的信。
前提是青槐的身份不暴露。
如何能讓他不暴露呢?
謝垂珠手心冰涼。腦子裡全是紛亂的思緒。
她被拎下馬,扔回院子裡。地上全是血,僕役又死了幾個,大概是顧簡沒有耐心,問不出話就殺人。
見謝垂珠回來,顧簡打了個呵欠,笑道:「你倒是跑得快。」
謝垂珠從地上爬起來,將手掌沾到的血蹭到衣服上。她臉色很白,兩腮掛著淚珠,全然一副受驚模樣。
「別裝啦。」顧簡挑挑揀揀,坐在堂屋前的台階上,將長劍橫在腿間。他真的很年輕,看起來比聞溪小一點,身上有種世家子的矜傲。可他又是冷漠的,殺人見血,無動於衷。
「叔父交待過,你這人最擅長撒謊演戲,叫我千萬不要受騙。」顧簡咬著頰肉笑了一下,「說起來,當初賞月宴的時候,我也在呢。那時候跟聞溪卿卿我我玩斷袖的謝輕舟……是你罷?」
謝垂珠抹了把眼淚,回答道:「不是我。」
她手上有血,這一抹,白淨的臉頰多了幾道血印子。
顧簡權當沒聽見:「你究竟是不是謝輕舟?世上有無謝輕舟?」
這兩句話,頭一句問的是謝垂珠有無假冒他人。第二句卻問的是,謝家有無謝輕舟這個人。
無論怎麼回答,謝垂珠都不能讓自己和陽郡謝氏扯上血緣關係。
以前,陽郡謝氏是她的保命牌。
現在,以謝予臻為首,謝氏和顧氏斗得你死我活。她若是再攀扯謝氏,無疑是想不開。
「我不是謝輕舟。」垂珠嗓音微顫,「我就是許阿珠。刺殺顧銘之的許阿珠。」
顧簡提起興趣:「你果真刺殺了我叔父?那你是謝令篤和妓女生的嘍?」
謝垂珠回憶了下聞溪編造的故事。
謝輕舟之父謝令篤,多年前曾睡過一個妓子,那妓子懷了孩子沒墮胎。後來妓子嫁給許姓商賈,生下來的女兒取名為許阿珠。
商賈被明通商行坑害,放火帶著全家人自殺。
聞溪稍微改動了這個事件,給死掉的女兒安上「許阿珠」的假名字,又編造了她尋顧銘之報仇的故事。
謝垂珠搖頭:「我不是謝令篤的孩子。」
她有意拖延時間,決定把故事編得複雜離奇點。
「我本以為我是。後來刺殺顧銘之失敗,被聞溪撿回去以後,他喜歡我,為我查明身世,才發現我根本不是謝令篤的孩子。」
妓子懷胎,說不清父親也正常。
但顧簡笑得捧腹。
他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哀嘆道:「簡直胡說八道。首先,聞溪會喜歡上你?其次,如果你只是刺殺叔父的許阿珠,不是前段時間去賞月宴的謝輕舟,你又和謝令篤沒關係,那如何解釋你與謝輕舟長同一張臉?」
謝垂珠抿唇。
她已經有點破罐破摔:「也許謝輕舟不是謝令篤的孩子呢。他和他爹娘長得也不像。」
像不像的,謝垂珠不知道。
反正真實的謝輕舟這些年沒露過臉,所有人都以為謝輕舟就是她這種長相。
「謝令篤夫婦根本不待見謝輕舟。他們一心照顧小兒子。」謝垂珠說,「謝予臻賞識謝輕舟,才會憐惜他,把他帶到主宅住。」
這幾句話倒是真的。
顧簡想了一想,拍手道:「太麻煩了,之後查謝令篤就行。閒話不談,我們來說正事。」
他盯著謝垂珠,再問:「信在哪裡?」
謝垂珠:「無信。」
「剛才那老婆子說了。」顧簡抬起下巴,示意院中失禁的婆子,「她說你和這小太監見面,收了幾張紙。」
謝垂珠矢口否認:「阿福的確來找我了。但他給我的不是紙,是幾包滋養氣血的藥。喏,就是那個。」
她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幾包藥。
這是她從西三街藥館拿回來的,正好派上用場。
「我家的婆子老眼昏花,可能看錯了。」她苦笑,「這藥啊,也不是為了治病,而是殺人用的。」
「殺人?殺誰?」
「殺我。」
謝垂珠眼裡泛著悲涼的光。「司芩早知自己要死。他不願獨死,希望我能陪伴他一起走。所以,阿福拼了命也要出宮,送我一劑毒藥,完成司芩的遺願。」
她放輕語調,聲音不乏悵惘之意,「陛下……本就是個瘋子,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