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謝輕舟就是許阿珠
2024-08-31 07:19:26
作者: 噗爪
羽林衛最終沒有在寢宮找到丟失的信件。
他們無功而返,帶著天子癲狂自盡的噩耗。
這消息聽起來很合理,司芩時常瘋瘋癲癲的,不循禮法,不知所謂,有朝一日自殺也說得過去。
但謝予臻剛從奉夷口中得知此事,便掀了一方硯台。
墨汁濺了滿地,把顧盼斐的裙子也弄髒了。
她本是來找謝予臻求情的,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這人有空,磕磕巴巴沒說幾句話,就收到了天子駕崩的消息。
謝予臻臉色陰沉得可怕。他竭力壓制著情緒,沉默地看了顧盼斐一眼。
這一眼,讓她如墜冰窟。
「予臻哥……你為什麼這樣看我?」顧盼斐手腳冰涼,心口一陣陣緊縮,「我沒做錯事啊……」
謝予臻冷笑:「你的確什麼也沒做。」
殺死司芩的,只有可能是這幫闖進寢宮的羽林衛。寧成是顧封的人,也是顧銘之的人,司芩之死絕對與這二人脫不開干係。
可顧氏為何要殺司芩?
在這種風尖浪口上,殺一個不問政事的司芩?
謝予臻離開尚書台,匆匆趕往出事的寢宮。司芩的屍首已經被修飾過,脖間裹著厚厚的麻布,身上穿了隆重的玄色禮服。
這個可憐的年輕人,在世時沒體面過幾天,死後反而衣冠整齊,變得俊秀又乾淨。
謝予臻覺得荒唐,荒唐且可笑。
然而世道如此,司芩也不是第一個枉死的皇帝。
他默許了內官殮屍的行為,自己進寢宮走了幾遍。顧氏的人動作很快,整座寢宮都被收拾整潔,根本瞧不出任何端倪。
但謝予臻並非普通人。
他彎下腰,在床腳找到一小片破碎的布。轉過屏風,又在書架上看到了幾本位置顛倒的書。
——有人搜查過這裡。
是要找什麼東西?
謝予臻擰眉深思許久,快步離開寢宮,去見牢獄中的顧銘之。
顧銘之被關了個把月,早已變得消瘦,顴骨高高凸起。但他的眼睛亮如晝日,絲毫不顯頹廢之氣。見謝予臻下來,微微笑著弓身行禮。
「罪臣拜見謝大人。」
謝予臻劈頭就問:「為何殺人?」
顧銘之裝聽不懂。
謝予臻說:「顧大人早一日配合審訊,便能早一日出獄,與家人團聚。」
可顧銘之搖了搖頭:「團不團聚,算不得大事。」
區區一個尚書台,並不能徹底將他與外界隔絕。顧銘之坐在牢里,依舊能知曉禁苑的情況,知道司芩舉止反常,竟然開始查閱謝未明的舊案。
他很好奇,是誰慫恿這個沒用的皇帝查舊案?
總不可能是謝予臻。謝予臻做事沒這麼唐突。聞家的臭小子更不可能,那是只七竅玲瓏心的臭狐狸。
因為好奇,顧銘之縱容了司芩的行為。他想多觀察幾天,沒曾想這瘋子竟然敢把謝未明的書信帶出禁苑。
真是上趕著找死。
「謝大人想必最近很忙。」顧銘之掩住心緒,和謝予臻扯家常,「可別太累了,出盡風頭,反而招致禍患。須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顧氏就是活生生的先例。」
這話說得恬不知恥,謝予臻乾脆走人。
顧銘之在他身後揚聲大笑:「謝大人慢走!」
等牢獄再無人聲,周遭陷入黑暗,顧銘之才顯出焦躁情緒,用力一拳打在牆上。有人提燈悄然而至,隔著鐵欄低聲喚道:「大人,可有吩咐?」
「叫寧成繼續搜,不行就再翻一遍寢宮,把地皮掀了找。」顧銘之聲音狠厲,「司芩拿到書信回宮不過一炷香時間,根本沒機會把它送到外面……除非宮中有人接應!查,把寢宮太監宮婢都查一遍,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那人應諾,離開時又被叫住。
「還有謝輕舟……謝輕舟這幾天有消息麼?」
「回大人的話,沒有。但我們查到了聞溪數月前曾幫一女子置辦宅院,那女子便叫做許阿珠。」
「哪個許阿珠?」
「自然不是撞死在北鈞司的女人。這個許阿珠,和聞溪有密切往來,並且有人目睹她和謝輕舟都曾出入家宅……大人蒙受牢獄之災時,謝輕舟和許阿珠都消失無蹤,前段日子許阿珠才回到家……」
顧銘之恍惚記起忘憂亭閣樓的景象。
他攥緊拳頭,骨節破皮處正在滴血。許多舊事似乎掙扎著破開了迷霧,相互關聯起來。
——謝輕舟就是許阿珠,許阿珠就是謝輕舟。
——謝輕舟就是許阿珠,許阿珠就是謝輕舟!
殺我孩兒者,謝輕舟!
查謝未明舊案者,許阿珠!
「派人去抓她!」顧銘之周身洋溢著蓬勃的殺意,「把人抓了,先搜書信,我懷疑她有可能拿到這些東西!搜完再審,要她生不如死,求饒不能,最後剁了餵狗——」
***
跑啊,跑啊……
阿福緊緊按著鼓譟的胸膛,拔足狂奔在黑咕隆咚的街道上。
他是趁夜偷偷爬出寢宮的,中途好幾次以為自己要被抓到。鑽狗洞,進茅房,把自己塞進滿是臭氣的空糞桶,才借著宮人運送溺物的機會逃出來。
多虧了司芩以前愛逃跑出宮,他追著趕著,長期以往也熟知城中各個偏僻巷道,旮旯暗角。
阿福想到這裡,狠狠抹了把眼淚。
「不眠巷,不眠巷……」
他口中念叨著這個地址,不知跑了多遠的路,忍耐著胸肺破裂的幻覺,總算找到了目的地。巷道里有好幾戶人家,他不敢進去打擾,只能憑著那畫像,來來回回踮著腳朝門內張望。
也巧,謝垂珠正從西三街回來,手裡還拎著幾包養身體的藥。見巷子裡有個鬼鬼祟祟的白臉少年,她不由多看了幾眼。
阿福對上她的視線,愣了一愣,猛地撲上前來。
「娘子,小娘子!奴婢有東西給你……」
他哆哆嗦嗦開始掏信紙。謝垂珠直覺不對勁,趕緊把人拽到門裡。
「陛下……陛下要奴婢把這些紙給你……」阿福聲音嘶啞,一個勁兒地把皺巴巴的信紙往垂珠懷裡塞,「陛下生前只惦記著這件事,你可收好了……收好了……」
謝垂珠借著門口昏黃的燈光,展開一張紙,便看見父親熟悉的字跡。
幾乎不用思考,她就明白了這些信紙的意義。
阿福已經泣不成聲。他滿臉的淚,說話顛三倒四。
「你要收好,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