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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逢已定結局

2024-08-31 07:19:14 作者: 噗爪

  司芩沒有回頭。他仿佛根本不在意身邊多了個人,猶自拿著樹枝在幼鳥們面前晃來晃去,惹得它們張著大嘴拼命追逐枝條頂端的葉子。

  

  「在玩。」

  他說。

  謝垂珠看了看被雨水打濕的幼鳥,提醒道:「你不要這樣逗它們。它們爹娘可能就在附近,等著過來餵食。」

  司芩這才扭頭,眨了眨濕潤的眼睫。

  即便面前的少女蒙著面紗,他也認出了她。

  「沒有爹娘了。」他回答道,「我過來的時候,有一群小孩用石子砸死了那兩隻雀兒,穿在木棍上帶走了,說是要烤著吃。」

  謝垂珠默然。

  半晌,她問:「你要撐傘麼?」

  「好啊。」

  司芩彎腰,走進傘下,潮濕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謝垂珠愣了一下,想把傘柄遞給他,他順勢接住,將傘舉得更高。

  「你要去哪裡?」他問。

  「隨便逛一逛,再回不眠巷。」謝垂珠猶豫一瞬,她其實想借傘給他,自個兒淋雨回家。

  但青年很自然地與她同行,像是相識已久的故友。

  這個人真奇怪啊。

  謝垂珠想。

  「我知道不眠巷。」司芩淺淺笑道,「小時候,舅父帶我出來玩,曾路過不眠巷,為我偷摘牆頭的青棗。」

  謝垂珠記得自家宅院裡也有一棵棗樹。只是已經半死不活,連樹葉都稀稀落落。

  她打開手裡的紙袋,掏出幾顆棗子:「你要吃麼?」

  「嗯。」

  兩人邊吃青棗邊走路。雨水落地,濺起細碎水花。

  司芩說:「每次都在下雨。」

  「什麼?」謝垂珠問完,恍然一笑,「是啊。」

  兩次相逢,皆在雨中。

  她並不記得,當初她去國子學見孟梁最後一面,回謝宅的途中,曾在街巷遇見過一個坐在牆頭的青年。

  她還給他一把傘。傘面畫著墨色的芙蕖。

  那傘被羽林衛踩成了稀巴爛。

  「你為什麼總這般狼狽?」謝垂珠開玩笑,「莫非是家裡苛待你,總攆你出來淋雨?」

  司芩也跟著笑:「日日錦衣玉食,婢妾環伺,算什麼苛待。只不過家裡太悶,他們都當我是瘋子,我便常跑出來瘋一瘋。」

  「什麼模樣算是瘋?」

  「行常人不敢行之事,說常人不敢說之言。」

  「世上聖賢亦如此,士亦如此,平民百姓有膽氣在身時,亦如此。這算不得瘋。」

  司芩啊了一聲。

  「那麼……蓬髮徒跣,以頭搶地,罵天罵父,唾棄自身。」

  「放浪形骸,亦算不得瘋。」

  「日日挑釁尊長,試圖激怒此人,以求一死,算不算瘋?」

  「若是不想活……」謝垂珠望著霧蒙蒙的雨,「死也是一種選擇,算不得瘋。」

  司芩真情實意笑起來,笑得眼裡都是水光。

  「是啊,我根本變不成真正的瘋子。」

  他們走過長長的青石板街。街邊的玉蘭和木槿被雨水打落在地,口鼻間皆是芬芳馥郁的香氣。酒樓里的賓客們喊著不醉不歸,彈唱的樂伎笑得造作又討好。

  背著麻袋的漢子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過,賣花的少女縮在屋檐下瑟瑟發抖。

  世間人有百種活法。

  或喜,或悲,或難,或苦。

  「姑娘有過想要發瘋的念頭麼?」

  「有啊。」

  「什麼時候?」

  「父親冤死,母親懸樑。」謝垂珠語氣輕快,「胞弟病重命不久矣,仇人猶自活得暢快。每逢這種時刻,我都很想發瘋。」

  「不過,人要好好活下去,才能爭取一個活得開心的機會。」她微笑著退了幾步,站在雨地里,「郎君,我家就在前面,再會罷。」

  她的眼眸漆黑濕潤,含著沉靜的光。

  司芩捏緊傘柄,出於某種無端的衝動,問道:「你父親是誰?也許我能幫他洗清冤屈。」

  他活在世上二十多年,未曾為別人做過幾件好事。

  他是宮中的鳥,沒有父母羽翼的遮蔽,終日活在風雨中,命數凋零。

  他一日比一日更瘋,只想擺脫顧氏的束縛,結束這條無用的性命。

  他說,姑娘,我想行善事。

  謝垂珠久久凝望著司芩。

  奇異的相遇,帶來奇異的直覺。她能看懂他的癲狂與善意,也感覺不到任何威脅。

  「我是謝垂珠。臨安謝氏,有女垂珠。」

  ***

  司芩返回宮城。

  路上,他就遇到了出來尋人的羽林衛,以及白臉小太監。

  「陛下,陛下您這次又是從哪裡走的啊?」小太監苦著臉,「您也太會找地方了,每次都把奴婢嚇得要死。」

  司芩捏著一顆脆棗,喀嚓咬下。

  「陛下哪裡摘的棗?外面的東西不乾淨,可不能隨便亂吃……」

  太監叨叨的聲音像是隔了一層紗。

  司芩嘻嘻哈哈地笑,把棗核扔到羽林衛的臉上。

  「操心什麼?朕如果真的重要,他們能放我出來?真當朕有這本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他大步向前,嘴裡呢喃著細碎模糊的話語。

  謝垂珠,謝垂珠……

  臨安謝氏,謝垂珠……

  是誰呢?

  臨安謝氏……父親冤死,母親懸樑……

  啪嚓,司芩一腳踩進了水坑。他低頭看向凹陷的坑洞,眼前晃過某個陳舊可怖的畫面。在陰暗的大殿裡,身著囚服的男人,對著他深深叩首。

  陛下。

  男人聲音嘶啞。

  陛下,臣認罪。只希望陛下體恤臣的妻兒。吾妻體弱,吾女垂珠尚未及笄,幼子滿身病痛。

  沒說幾句,便被羽林衛拖了出去。有個尖細的嗓音在唱:謝未明裡通外敵,證據確鑿,坑殺示眾,擇日行刑——

  司芩突然開始發抖。

  渾身止不住地抖。

  他邁步向前,大哭大笑著跑起來。

  「是他啊,是他啊!」

  「是朕殺的人,朕殺的啊!」

  ***

  謝予臻今日心緒莫名不安。

  他回了主宅,坐在蘅院的書房裡,沒有批閱奏章,也沒處理堆積如山的信函。

  聞溪已經離開建康,沿途會報平安。托他的福,謝予臻與聞晟等人幾次交鋒,總算互相表示了聯手的誠意。

  桓烽則是袖手旁觀,任由幾個門閥士族斗得激烈,顯然要坐收漁翁之利。

  顧銘之當年暗害門下省官員的證據已經搜集完畢。謝予臻早晨去牢獄,審問顧銘之,此人口風甚嚴,即便承認自己害人,也不肯說理由。

  沒關係,可以慢慢磨。

  只要營州的事是真的,謝予臻就有辦法抽走顧氏的脊梁骨,使這大廈傾頹,不復往日繁華。

  他端著熱氣騰騰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

  案幾擺著幾碟兔子點心。可往日坐在對面吃茶的少年,卻不見蹤影。

  ——謝輕舟已經很多天沒回來了。

  細密而潮濕的隱痛,悄無聲息爬上心臟,鑽入氣管,在喉頭撞來撞去。

  謝予臻捏緊茶盞,冷肅的面頰顯出淺淡的迷茫神色。

  他好像……過於關注這個不爭氣的堂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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