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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雨天芙蕖

2024-08-31 07:18:57 作者: 噗爪

  她已經不記得雨夜獨坐牆頭的青年了。

  如今昭遠寺重逢,只覺得這人看上去很狼狽,比自己還狼狽。

  他穿了一件薄衫,頭髮隨意披在肩頭,腳上的鞋沾滿了污泥。稱得上俊秀的臉龐慘白無血色,表情悲涼而寂寥。

  謝垂珠注視他的時候,他也轉過頭來,回望謝垂珠。在潮濕的雨聲中,他突然笑起來,眼眸泛著薄光。

  「你看,我們明知道求神問佛沒有用,偏偏還要來這一遭。」

  謝垂珠也忍不住笑了。笑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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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為什麼來呢。」

  青年看了看外面瓢潑的大雨,問她:「我想去寺廟後面看荷花。不知道這季節荷花是不是都敗了。你要一起去嗎?」

  他待人熟絡得過分自然。所說的話,也完全不循常理。

  但謝垂珠現在也不想做個正常人。她實在憋得太厲害了,身體裡全是陳年舊疴。

  所以她說:「好啊。我也想看荷花。」

  倆人也不找傘,冒著雨走在安靜的寺院裡。路過經堂時,聽見裡面悠悠念誦佛經的聲音。踩著水窪越過院門時,樑上的燕子咕咕嘰嘰地叫。

  昭遠寺後面的確有一大片池塘。水面鋪滿了浮萍,蓮葉生得茂盛,但卻見不到幾支粉色的芙蕖了。

  青年嘆了口氣。

  他說:「小時候我跟著舅父來這裡。他嚇唬我,說別看荷花漂亮,底下全是人的屍骸。因為汲取了人的生氣,才開得這般美艷。說完以後,就作勢要把我扔進池子。我被嚇得嚎啕大哭,當場尿了褲子。」

  謝垂珠感受著冰冰涼涼的雨,眼睛酸澀朦朧,所見的景象都蒙著一層灰。

  她問:「後來呢?」

  「後來,舅父親自給我摘了開得最好的荷花,笑話我膽量小,以後定然難成大器。幸虧皮相不錯,隨便混個富貴閒人,也算開開心心世上走一遭。」他聲音帶笑,「可是我沒能做個富貴閒人,只成了個富貴廢物。舅父若是地下有知,肯定要掀開棺材板抽我一頓。」

  謝垂珠嗓音喑啞:「甘心做廢物,倒是快活開心。就怕想好好活個人,卻總活成了廢物。」

  「是啊。」

  他自言自語,「這種日子,活著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秋雨轉小,淅淅瀝瀝。雨打荷塘,處處漣漪。

  他們站在無邊無際的雨聲里,誰也沒有動。

  直到荷塘起了風,青年說,你等等我,我給你采一支芙蕖。

  他跳進水裡,像一條矯健的銀魚,在蓮葉間穿梭遊動。有好一陣子,水面沒有動靜,讓謝垂珠懷疑這人是不是溺水出事。

  但下一刻,池塘深處掀起大片水花。

  他舉著一支尚未頹靡的荷花,迅速游到岸上,將它遞過來。

  「給你。」青年的嗓音也仿佛浸了水,潮濕低沉,「這是今秋最後的芙蕖了。」

  ***

  謝垂珠到底沒能知道他的名字。

  雨未停,人就走了。

  而謝垂珠獨自握著荷花站在雨里。良久,她低下腦袋,肩膀發出細微的顫抖。

  回到不眠巷後,家裡果然沒有青槐。謝垂珠泡了會兒熱水,出來時眼角紅紅的,還有些發腫。

  她叫人熬了祛火的粥,強迫自己喝了兩大碗。喝完蒙著被子就睡,什麼事情也不想考慮。

  夜裡謝垂珠又做夢了。

  說是做夢,或許也是前世被遺忘的記憶。

  她躺在藤椅里曬太陽,幾個婢子在廊下嘮閒話,嘰嘰喳喳的很是熱鬧。

  ——哎,你們聽說了嗎,顧家那個十三小姐,人不人鬼不鬼的,當街追著謝大人的車輦跑……

  ——據說她給謝大人下藥,想借這機會春風一度,讓謝大人放過顧氏……嘖嘖,也是可憐……

  ——以前顧氏多厲害啊,我們都不敢私下裡議論的。哪知道營州刺史顧陽之犯下大錯,晉西邊關求援之際,他竟然按兵不動,西邊兒被韃虜打回來的桓氏將士退到營州,卻進不了城門,硬是在外頭苦苦撐了十天。最後城門口那地方喲,屍體都堆成了山,臭氣熏天,百姓吃的水都是紅的……

  ——顧氏勢大,天高皇帝遠的,這事兒竟然被掩蓋了足足三個月。直到他家那個顧顓吃酒說漏嘴,才傳開了。聞家問渠斬了顧陽之,顧封直接病倒,謝大人便扳倒了顧氏。

  ——哎喲,你們講得這般詳細做什麼,我都聽好幾回了,耳朵都長繭……

  她們嘻嘻哈哈鬧了一通,伸著脖子看幾眼謝垂珠,壓低聲音繼續說話。

  ——別吵著二夫人,她身子弱,待會兒又不舒服了,麻煩。

  畫面一轉,又是熟悉的青雀街。

  披頭散髮的顧盼斐攔在車輦前,跪著抓住謝予臻的袍角,滿臉淚水。

  予臻哥,予臻哥哥,十三錯了,十三以前和壽安做了許多錯事。可是我真沒給你下藥,你相信我啊。我不知發生了什麼,醒來就這樣了……

  謝予臻面容清冷,毫無動容。

  畫面再變,顧盼斐半夜走出顧封的靈堂,雙目無神,一步步踏上家中最高的閣樓。她沒哭也沒猶豫,像失了魂的軀殼,墜落高樓。

  摔爛的屍體流了很多血。顧銘之匆匆奔來,又哭又笑,扯著顧顓的衣領扇耳光。孽畜,孽畜!你現在歡喜了!為你一句酒後失言,顧氏完了,顧氏完了啊!

  ……

  謝垂珠大汗淋漓地醒來。

  她分不清夢境真假,只知道有些事情的確是發生過的。

  「西線失守,韃虜入關。」謝垂珠捂住額頭突突跳動的青筋,「當時怎麼擊退敵軍的?」

  對了,是桓宴。

  桓宴調兵親赴營州,殺退了入侵的西秦人,卻在歸返淮北時受到顧氏重重阻撓。那時營州顧陽之巧言令色,桓宴根本不知道這人如何對待之前退守營州的桓家兵,更不知曉顧氏齊心,要將他斬于歸途。

  桓宴最終大難不死。

  但他整整失蹤了四個月。這期間,營州之事敗露,謝予臻聯手聞氏,扳倒顧氏。

  如果按前世的時間線,這會兒營州不開城門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謝垂珠不知道桓宴有沒有奔赴營州,她只意識到一個事實。

  顧顓死了。

  誰來揭露營州城門外的慘烈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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