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給你真心
2024-08-31 07:18:49
作者: 噗爪
謝垂珠沒吱聲。
她現在是謝輕舟,謝輕舟面對這種局面,只能羞愧沉默。
謝予臻也不想再說話。
他曾反覆對堂弟強調,不要接近聞溪,不要和聞溪攪在一起。因為沒人比他更清楚,聞溪可以是最合適的同袍,摯友,但就談情說愛而言,著實不可靠。
謝輕舟像個飛蛾撲火的傻子,一次次重蹈覆轍。
他個叔表親的兄長,又何必好言相勸呢。
謝予臻想明白這一點,就不再理會角落愧赧的少年,轉而對聞溪說話:「我在前邊等不著你,就過來尋人。關於顧銘之,又查出些舊事,但有些關竅理不清楚,你隨我出去商討。」
說完就走。
謝垂珠一聽,連忙去抓他的袖子:「阿兄,我也想聽……」
手指剛摸到袖邊,謝予臻扯回胳膊,冷冷看了她一眼,大踏步離開。聞溪知道這是真生氣了,一邊下榻穿鞋,一邊安撫謝垂珠:「莫急,我們談什麼事,待會兒回來我都告訴你。」
謝予臻已經走到院門口,聲音冷得仿佛摻著冰渣:「聞問渠!」
聞溪眨了眨眼睛,快步跟上。
此處重新變得空蕩安靜。謝垂珠漸漸收了表情,趿拉著木屐回臥房。路上遇著撒嬌的貓兒,便抱在懷裡,慢慢地走。
她對謝予臻有些愧疚,但此時更多的,是不能參與政事的無力感。
她無法像他們一樣,有條不紊地去查一個人,去布置詳盡的計劃。甚至不能成為快意恩仇的遊俠兒,提刀斬舊仇。
她謝垂珠……只是個依附他人的騙子。
晚些時候,聞溪回到庭院,告知謝垂珠,他們查出顧銘之可能謀害過門下省的幾個官員,時間在謝未明出事前後。
「這些人都死得蹊蹺,也許和令尊的案子有關係。」他說,「具體什麼情況,還得慢慢去查。正好,我叔公任職侍中,對這些陳年舊事記得比較清楚,我去打問一番。」
聞溪似乎很忙,解釋完就要出門。見謝垂珠沒什麼精神,他又折返回來,用手捏住她的臉頰,向外拉扯。
「笑一笑,小珠兒。」
他溫聲道,「你莫要心事太重,給自己造多餘的煩惱。」
聞溪難得做出如此親近的舉動。
謝垂珠看著他離開,揉了揉發疼的臉頰,小聲嘀咕了句:「又裝好人。」
但就算不是真好人,聞溪現在的表現也無法讓人討厭。凡事論跡不論心。
***
過了幾天,謝青槐果然造訪。
他手裡拎著一包熱騰騰的點心,進門就往垂珠手裡塞。
「我在家做的,你趁熱吃。」
謝垂珠住在聽風閣,日日錦衣玉食,根本不缺吃穿。但她還是很高興,當面拆了油紙包,仔仔細細品嘗青槐做的糕點。
「好吃,和以前一樣。」垂珠不吝於誇讚自家弟弟,「我們阿槐真好,有才有德又有貌。」
謝青槐哭笑不得,佯作自然地擦去她嘴角的碎渣:「姐姐就喜歡對我開玩笑。」
聞溪杵在旁邊,故意咳哼一聲,微笑道:「阿槐和姐姐真親近啊。」
他倆是一起過來的。
青槐好不容易見到謝垂珠,於情於理不該對聞溪甩臉子。於是只是淡淡笑了笑:「我們從小相依為命,關係當然不比外人。」
說話綿里藏針,刺耳卻溫和。
聞溪也跟著笑,表情隱約帶了挑釁:「是啊,你們不容易。好在如今有我照顧小珠兒,阿槐就可以放心了。」
四目相對,空氣中簡直能炸起噼里啪啦的電火花。
謝垂珠懶得維護他們之間的關係,乾脆一手拉著一個,進屋子敘話。
提及顧銘之謀害過的那幾個門下省官員,青槐臉色微變。他舉起茶杯又放下,轉而提起另一件事來:「姐姐,聽你說,顧銘之這狗賊沒有銷毀通敵書信,都放在禁苑。那麼,我們是否可以拿到這些書信?」
聞溪搖頭:「怕是不容易。凡舊案證物,都隨卷宗封存在庫室。這種天子親自批覆的大案,若沒有當今陛下和中書監的同意,即便予臻親去鳳凰池,也無法借閱證物。」
先前他們猜測顧銘之銷毀書信,是因為天子司芩原本就由顧封扶持上位。那麼,顧氏想要毀掉庫室的東西,並不算難。
但如果顧銘之所言為真,書信沒有被毀,就得想方設法把它們搞出來。
「顧氏不可能同意予臻借閱舊案證物。」聞溪皺眉,「這東西不能明取,只能暗偷。」
究竟怎麼偷,就得好好打算了。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天色漸晚,青槐不得不告辭。
謝垂珠望著他艷麗眉眼,恍惚記起夢魘景象。下著雨的天井處,幼年的她走到父母臥房前,聽到裡面奇怪的爭執哭鬧。而謝青槐站在迴廊拐角,面色蒼白,身形孑然。
她送青槐離開,途中突然開口:「阿槐,小時候母親待你如何?」
謝青槐頓了頓,扯著嘴角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她待我很好。姐姐為何這麼問?」
「……沒什麼。」
謝垂珠掩下思緒。
幼年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她想不起什麼確切的事情,只能把夢境當作扭曲虛幻的怪象。
青槐咬住嘴唇,踟躕半晌,頂著聞溪的視線,用力握住了垂珠的雙手。
「姐姐,你好好照顧自己。」他傾身過來,在她耳邊輕聲細語,「不要給聞溪任何甜頭。」
這句話可以有許多理解方式。
但垂珠知道,青槐顯然把她和聞溪的交往當成了一種無奈的權色交易。
事實好像也差不離。
謝垂珠點頭,只說:「你也照顧好自己。」
姐弟倆依依惜別,看得聞溪牙酸胃疼。
待青槐走後,他便虛虛環著垂珠抱怨:「你們這般親昵,乍一看,還以為你們才是情深眷侶。小珠兒,對每個男人都給好臉可不行啊,會被世人戳脊梁骨的。」
謝垂珠尋思她和聞溪也稱不上是情深眷侶啊。
就一對名不副實的露水鴛鴦,玩著你情我願的古代版霸總藏嬌小遊戲。
聞溪玩得倒是挺開心,用食指捲起垂珠一小撮頭髮,柔聲哄道:「你只把我放進心裡就好了,對我好點嘛。」
他笑如春風拂面,桃花眼裡情意綿綿。
但若是仔細窺探,便能察覺他眼底潛藏的漠然與冰涼。
謝垂珠不愛聽假情話,抬眼認認真真看向聞溪。
「如果你願意對我好,我當然也願意對你好。」她戳了戳他的心口,「聞溪,人要交心,才能有情。」
聞溪迷茫一瞬,重新彎起嘴唇。
「你是要我掏出一顆真心來,換你的喜歡麼?」
謝垂珠點頭。
聞溪垂落眼眸,思忖片刻後,輕聲道:「好啊。」
他扶住她的肩膀,緩緩俯身。謝垂珠疑惑了下,繼而變得驚愕。唇上傳來微涼柔軟的觸感,如清風拂過。
那是一個吻。
短暫而輕柔,帶著不容錯認的堅決。
聞溪平複數息,眼裡升起搖曳的微光。他開口時聲音都是顫抖的:「小珠兒,我給你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