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喜歡

2024-08-31 07:18:44 作者: 噗爪

  這幾天,謝垂珠一直在聽風閣養傷。

  她出不去,也聯繫不到任何人。聞溪時常過來探望,給她講外面的情勢。

  顧銘之被暫時關押,由北鈞司轉移至尚書台直屬官獄。因為罪證確鑿,朝堂上眾多官員聯名彈劾,桓大司徒也力主嚴辦,顧氏不好直接把人撈出來,只能暫且退讓一步,默認了謝予臻的決斷。

  司空兼中書監的顧封,提議將顧銘之轉交廷尉署,蓋因廷尉中立,辦案不偏頗。

  謝予臻駁回。

  顧封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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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方爭執不下,最終由門下省侍中侍郎出面,緩和氣氛,建議尚書台與廷尉共審顧銘之。

  門下省主官聞侍中,是聞晟的叔父,生得白胖和氣,笑起來好似彌勒佛。他說:「莫要鬧得這麼僵嘛,都是一家人,予臻平時都要喊顧叔的,這次實在是沒有辦法,是銘之做事糊塗,叫外人抓住了把柄嘛。」

  又勸顧封,「兒孫事兒孫畢,您多大年紀了,何必操心這些小事。總歸予臻是個有分寸的,否則令安也不會把謝家交到他手裡。」

  顧封皮笑肉不笑回擊道:「世家亦有敗兒,誰說得准呢。」

  倒也沒再步步緊逼。

  於是,顧銘之便由尚書台和廷尉共同審查。具體什麼結果還沒定,謝予臻把人關起來就沒打算隨隨便便放出去。

  謝垂珠聽了半天,恍然明白,這是要把事情鬧大。

  謝氏藉機對顧氏發難,而桓氏和其他幾家站在了謝予臻身後。

  她問聞溪:「你父親……他們不是更親近顧家麼?」

  「是啊。」聞溪點頭,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樣,「所以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勸動他們別幫顧銘之。當個瞎子也好嘛。」

  謝垂珠盯著他的臉,看了半晌,實在看不透他究竟做了哪些事。

  總歸商戶女刺殺顧銘之的故事是編造的,觸柱而死的女人也並非許阿珠。既然這故事牽連到了謝令篤,聞溪肯定和謝輕舟這家人有了接觸。

  她不想細問,總覺得會聽到很多鬧心的秘密。

  當著聞溪的面,謝垂珠喝完大碗藥湯,鑽進被子裡睡覺。可這人實在厚臉皮,死活不走,湊到床前要給她繼續講故事。

  「你不想知道謝輕舟一家人是什麼情況麼?」

  「不想知道真正的謝輕舟現在怎麼樣?」

  「不想知道假冒你的女子是誰?」

  「不想知道陳林這廢物去了哪裡?」

  「不想摸摸剛斷奶的貓兒?」

  謝垂珠不堪其擾,扯起被子蒙住腦袋。聞溪就是個煩人精,自打戴上手套,特別愛撩閒。他有恃無恐,隔著薄被捂住垂珠的口鼻,趁她掙扎的時候揪頭髮。

  「垂珠,阿珠,小珠兒……」

  聞溪放軟了聲調央求道,「我滿肚子話呢,你快問我。」

  謝垂珠憋得不行,露出腦袋,無可奈何地投降:「你說。」

  也不需要問了,聞溪一股腦把事情全倒了出來。他說謝令篤——就是謝輕舟那個爹,早些年的確讓一個妓子懷了孩子。因為厭棄妓子的出身,他只留了些錢,要妓子打胎。沒曾想妓子轉身嫁給了痴情的商戶,一起把孩子養大了。

  一家三口的日子普通而勞碌,但是總體不錯。

  直到明通商行坑走了商戶的身家,發瘋的商戶一把火燒了自己的屋子,妻女睡夢中皆被燒死。

  聞溪就在這件事上做文章,先是指責謝令篤品行不端拋棄子嗣,用了些手段要求他配合自己。其次,找了盧家旁支的一個姑娘,告訴她,若她能演一場戲,代替許阿珠去死,那她的父親不會再遭受仕途坎坷之苦。

  那姑娘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勾奴善易容,把盧家姑娘裝扮成「許阿珠」並不困難。北鈞司公堂的戲演得很好,很成功,效果卓絕。

  至於陳林……想封他的口太容易了,直接敲打潘家丈人即可。

  錢財和權勢可以買命,可以捏造真相。聞溪身在門閥家族,使這些手段輕鬆得很。

  謝垂珠安靜聽完,睜著眼睛不說話。

  聞溪覺得她就像被風雨打得蔫噠噠的小雀兒,縮在窩裡,顧不得梳一梳凌亂的羽毛。

  他伸手梳弄她散亂的鬢髮,嘆息道:「你不必為他人感到愧疚。盧家姑娘巴不得有這個機會,謝令篤昏庸無德,活該遭人罵。至於死去的商戶一家,他們的冤屈也得到了聲張。予臻的計劃沒有被打亂,孟梁的死沒有白費,顧銘之現在也沒心思考慮什麼謝輕舟了……皆大歡喜,萬事順利啊。」

  聽著每句話都很有道理,但又哪裡都不太對。

  謝垂珠扯回自己的頭髮,悶聲道:「貓呢?」

  聞溪身體僵硬一瞬,提聲喚勾奴。瘦瘦小小的侏儒少女抱著貓兒走進來,把圓滾滾的小東西交給他。

  聞溪根本不敢接。

  他強笑道:「垂珠,你自己起來抱它。」

  謝垂珠默默揮了揮自己纏著麻布的右手腕。

  「……」

  聞溪閉了閉眼睛,去外間找了幾件袍子裹在身上,把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才伸出顫抖的手臂,把貓兒抱在了懷裡。

  他打發勾奴離開,走到床邊彎下腰來。

  「垂珠,你摸一摸。」

  謝垂珠便伸出左手,輕輕撫過小貓的腦袋,沿著下巴撓啊撓。

  聞溪竭力忍耐著不適感,彎起失色的嘴唇,溫聲問:「你喜不喜歡?」

  說話間,小貓一蹬腿,動作輕盈地跳到了床上,抬起粉紅色的肉墊,抓垂珠的頭髮絲玩。垂珠抬眸望去,床前的青年容顏如畫,眼眸里盛放著似真似假的情意。

  很多事情是有代價的。

  她身上受的傷不是代價,在忘憂亭被人打趣圍觀不是代價。遭受陳林的羞辱也不是真正的代價。

  謝垂珠動了動嘴唇,吐出兩個字:「喜歡。」

  溫潤的聞家公子便彎彎眼眸笑起來,俯身用手輕輕蓋住她的嘴唇,在自己的手背上印了一個吻。

  他做得如此專注,就仿佛是真正親吻她。

  柔滑的烏髮垂落而下,與枕間的髮絲糾纏在一起。

  聞溪的聲音帶著滿足的笑,柔軟且勾人。

  「小珠兒……我也喜歡你。」

  ——這才是她要付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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