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三年前的舊事
2024-08-31 07:17:54
作者: 噗爪
謝垂珠在主宅睡了一夜。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太適應,但臥房的床褥實在太舒服了。
第二天晨起,天蒙蒙亮,香芹便喚她起床。
謝垂珠半夢半醒地更衣束髮,洗漱出門。管事三娘已經候在院中,見她出來,笑得很和氣:「老夫人今日精神頭好,已經在園子裡看花了,正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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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垂珠心裡多少有點犯嘀咕。
雖然聞溪啥也沒交待,說明她不容易掉馬甲,但謝輕舟好歹是謝氏子弟,論血緣關係和謝予臻差得不算太遠,這主宅里真沒人認識謝輕舟嗎?
怎麼想都覺著不應該啊。
她跟著三娘去見謝老夫人,途中默默將謝輕舟的資料再次複習了一遍。
然後她見到了老夫人。
這是位年邁但優雅的婦人,滿頭銀絲用一根碧玉簪綰在腦後,面容慈祥毫無倨傲之氣。謝垂珠來的時候,這位老夫人正拿著金剪,細細修剪著一株繁華牡丹。
陽郡謝氏根基深厚,泰斗人物乃謝予臻之父謝令安。前些年,謝令安以不願糾纏朝政俗事的理由,退隱陽郡落雁山,把家族的重擔交到了謝予臻肩上。
謝老夫人是謝令安的嫡母,這主宅里地位最高的女主人。
謝垂珠恭謹行禮:「輕舟給祖母請安。」
謝老夫人手中動作一停,轉過臉來,看了看謝垂珠。她的視線淡淡的,沒有多少挑剔審視的意味,仿佛謝垂珠只是諸多子嗣中普通的一個。
事實也的確如此。
謝輕舟平庸,內向,不愛爭寵,沒能在老夫人心中留下深刻印象。
「我倒是許久沒見過你了。」謝老夫人把剪子交給三娘,向謝垂珠伸出手來,「年紀大了,總也記不住事。你過來,讓我仔細看看。」
謝垂珠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謝老夫人又看了幾眼,漸漸笑起來:「瞧著是個本分孩子,難怪予臻上心,特意囑咐我別嚇著你。」
謝垂珠只好抿著嘴笑。
時間還早。老夫人要去花廳吃早點,順便也讓謝垂珠作陪。吃飯時,又來了幾個不認識的親眷,有男有女,態度都還算不錯。
謝垂珠好不容易捱過了謹言慎行的一頓飯。
太難了,全程擔心自己掉馬甲,而且和長輩吃飯真的很拘束。
回來的路上,她忍不住揉了揉胃。舉目四望時,遙遙看見遠處走過去個熟悉的身影,很像聞溪。
不是,聞溪來幹啥?
謝垂珠跟著走了一段路,發現聞溪進了蘅院。
蘅院是謝予臻的住處。
今天應該有早朝,謝垂珠看了看天色,估摸著大哥應該是回來了。她不打算過去湊熱鬧,想回自己院子休息,路上卻被奉夷攔住。
「大人請公子過去敘話。」
謝垂珠便來到蘅院。
謝予臻在書房。她被奉夷引著,走到門前,隱約聽見裡面聞溪在說話。
「你托我查的事情,上次沒來得及說,現在算是全查明白了……霞城鐘鼓巷沒這倆人,確切些說,那時節就沒什麼十四五歲的姐弟進霞城。護送二人的烏甲兵,造了彌天大謊……」
謝垂珠本來要推門,手指猛地懸在半空。
「……聽風閣把那幾個兵的行蹤排查清楚了,他們也沒去過霞城……路上把人丟了,寫信瞞騙桓宴……當逃兵……溺亡……」
聞溪的聲音模糊不清,斷斷續續的。
謝垂珠想聽得更仔細些,不防奉夷在旁出聲:「輕舟公子為何不進去?」
她沒有辦法,只好敲門。
裡面的談話聲迅速消失。
「進來。」
這是謝予臻的嗓音。
謝垂珠推開門板,輕手輕腳走進去,果然看見謝予臻和聞溪坐在榻上。一個尚未換掉絳紅官服,冷然若崖頂霜雪;一個身著月白寬袍,溫潤似三月春風。
不提別的,就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賞心悅目。
雖然謝垂珠現在沒啥心情欣賞。
「阿兄。」
她對謝予臻行禮。
被忽視的聞溪挑起眉梢:「輕舟不歡迎我來麼?」
謝垂珠沒搭理他。
謝予臻示意垂珠坐過來:「你見完老夫人了?怎麼樣?」
謝垂珠屈膝坐到大哥身側,把早晨請安的經過全複述了一遍。末了,她語氣為難:「各位叔伯姨母待我都很好,只是我向來不走動,生怕認錯人喊錯名字……」
對面的聞溪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謝予臻不明白摯友為何發笑,溫聲對謝垂珠說話:「不妨事,慢慢就記住了。總歸他們原先也沒記住你。」
聞溪又開始笑。
謝垂珠默默瞪了他一眼。
是啊,謝大哥也沒記住真正的謝輕舟長啥樣,你作為欺騙他的主謀,好意思嘲笑他嗎?
聞溪半點不覺得羞愧,還敢趁著謝予臻不注意,對她做口型。
——同舟共濟。
八百年前用過的詞兒,又讓他拿出來調侃。
謝予臻完全沒領會這兩人的小動作,問完謝垂珠的情況,便提醒她準備好筆墨書冊,明天開始上家學。
聞溪用麈尾的柄敲擊案幾,打斷這兄友弟恭的和諧場面:「我們繼續來說桓宴的事吧。予臻,方才我說這對姐弟沒去霞城,而是中途逃跑,甩開了護送的烏甲兵。烏甲兵忌憚桓宴懲罰,謊報二人下落,出於機緣巧合,這個謊言多年未曾被拆穿。不過,護送的兵死了,並不意味著查不出這對姐弟的身份……」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聞溪的眼神兒老往謝垂珠身上飄。
「桓宴是在江州遇見這二人的。他不是在信上說,路遇馬賊劫道,順手搭救了謝家姐弟麼?據察,那時節恰巧有一夥馬賊流竄到臨安附近,一夜被誅滅……」
他笑得春風和煦,桃花眼全是興味。
「按著日子,查一查臨安城周圍來往的旅人,或者夜裡出城的年幼姐弟……哎喲。」
聞溪蹙眉,用手捂住疼痛的膝蓋,很幽怨地看謝垂珠。
謝垂珠一臉淡定地收回自己的腳:「不好意思,剛剛看見只蚊子,落你腿上了。」
謝予臻猶自沉思:「聽你的口氣,應當已經知道他們的來歷了?」
「是,我知道。」聞溪舉起茶杯,氣定神閒,「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桓宴心心念念的小姑娘,究竟是個什麼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