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身份暴露

2024-08-31 07:16:36 作者: 噗爪

  桓不壽打算直接把這個不識好的玩意兒扔出去。

  他已經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仔細想來,都有點兒讓自己噁心了。既然謝輕舟死不了,那就早點滾。

  謝垂珠聽著快速接近的腳步聲,咬牙套上脛衣,扯了扯外罩的衣衫下擺。待桓不壽繞過屏風,就看見她歪斜著坐在榻上,深綠的錦緞衣擺蓋住了小腿,只露出一截細細的足腕。白皙圓潤的腳踩在地上,足尖一點一點的,似乎有些不安。

  桓不壽呼吸窒住,繼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暗罵了句髒話。

  

  謝輕舟這個不男不女的狗東西,連腳都長得跟普通男人不一樣!

  「你為什麼不穿鞋?」他咄咄逼人,「快點穿上,麻利兒滾。」

  謝垂珠哦了一聲,小聲道:「你也沒穿鞋。」

  桓不壽只穿了條褲子,半個精壯的身軀都露在外面,一雙赤腳大咧咧踩在地板上。聞言,他氣急而笑:「這他娘是我住的地方,我愛怎麼穿就怎麼穿。」

  「對,是你的地方。」謝垂珠捂住左胸傷處,輕輕點頭,「謝謝你收留我。」

  桓不壽:「我沒說收留你,你趕緊滾蛋。」

  謝垂珠緊蹙眉心,似乎要站起來,然而下一秒,她便極其痛苦地弓起了腰。

  「抱歉……」她咳嗽幾聲,懨懨道,「且讓我再休息片刻,好麼?」

  這咳嗽自然是裝的。

  但謝垂珠確實走不動。從北寮回到東寮,於她而言,是難如登天的挑戰。

  桓不壽厭煩這個弱不禁風的謝家子弟,張口就想拒絕。可是眼看對方氣息奄奄的模樣,他難得良心發作,煩躁地嘖了一聲,彎腰收拾地上的瓶瓶罐罐。

  一邊收拾,一邊問:「誰要殺你?挺能耐啊謝輕舟,你這是和人結下了多大的仇怨?」

  謝垂珠眼睫顫了顫,不答反問:「你藥箱裡的東西為何如此完備?」

  桓不壽手裡捏著個用過的瓷瓶,指甲泛白一瞬,悶聲道:「不關你的事。」

  兩人都沒有回答彼此的問題。

  昏黃的燈火映照著桓不壽的身軀,將他脊背上縱橫交錯的舊傷疤顯露無疑。謝垂珠仔細辨認了一會兒,依稀認出這些傷疤並非利器所致,倒像是鞭笞的痕跡。

  桓不壽狠狠扣好藥箱,抬頭怒瞪她:「你看什麼?」

  謝垂珠移開視線,淡淡回答:「沒看什麼。」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她對此不感興趣,只遺憾不能揪住桓不壽的小辮子,使他受制於自己。

  畢竟……天亮以後,國子學可能就要亂了。

  「先說好,我再留你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桓不壽起身,咬牙強調道,「一個時辰後你必須走,而且改天得拿著厚禮來謝我。順便給我弄個新的竹榻。」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謝垂珠看榻上的污漬,「你把它弄得這麼噁心,爺沒法睡。等你把新竹榻搬來了,還得對著我三拜九叩,說聲謝爺爺救命之恩。」

  謝垂珠微微睜大了眼睛看他。

  桓不壽被這漆黑的眸子看得心慌,擰眉質問:「你不願意?」

  「不是……」謝垂珠笑了笑,因為傷勢,她的表情始終淡淡的。「我原以為你會落井下石,趁人病要人命。」

  桓不壽仿佛聽見了極大的笑話:「我不稀得沾你這條命!我要對你下手,需要鑽漏子占別人的便宜?」

  還挺有原則。

  但……僅僅是不打算加害她,還不夠。

  謝垂珠的視線落在腳邊。榻前堆放著她換下的衣服,沾了血的裹胸布條也在其間,乍一看就像包裹傷口用的麻布帶子。

  她本就生得單薄,裡衣外衫一穿,再刻意弓著身子,胸膛顯不出幾分起伏。只要保持謹慎,桓不壽應當無法窺破她的性別。

  謝垂珠另有擔憂之事。

  顧顓死了,奚惑還活著。天亮以後,後山的事兒肯定掩不住。到時候學府勢必會大肆排查,她將成為殺害顧顓的最大嫌疑犯。

  該怎麼做?

  怎麼保全自己?

  謝垂珠忍著失血的暈眩感,竭力思索這個難題。

  而桓不壽見她始終盯著地面,循著視線望過去,頓時表情僵硬。

  榻前那堆散亂的衣物旁邊,扔著他尚未看完的話本子。書頁是攤開的,露骨的畫面大喇喇展示出來,不帶半點兒遮掩。

  「看什麼看!」桓不壽有些惱羞成怒,火速將話本子踢到竹榻底下,「我看這個很正常!不光看,我還用呢……難道你不用?」

  因為謝垂珠的默不吭聲,他愈發口不擇言,「哦,你確實不用,你身邊有個丑得要死的婢子。雖然丑,夜裡熄了燈也能使喚。」

  謝垂珠皺了皺眉:「我……」

  「你什麼你,少在我面前裝,男人都一樣。」桓不壽為了找場子,甚至把右手伸到她鼻子底下,挑釁道,「喏,我就是這麼用的。」

  謝垂珠越發頭暈,本能地側身躲避,「別碰我……」

  桓不壽一聽更來勁了,「你說不碰就不碰?你算老幾?」

  他使壞心眼子,佯裝要用右手糊謝輕舟一臉,讓這小子噁心噁心。哪知手還沒碰到人,對方便猝然倒下。

  桓不壽眼疾手快把人攬住,見這謝家子弟雙目緊閉,當即慌了:「喂,你又怎麼了?」

  該不會還是死在他屋子裡了吧?

  他試探了她的鼻息,什麼也感覺不到。

  桓不壽心跳如擂鼓,想起先前見到謝輕舟胸前有重傷,乾脆開始扒衣領子。

  他的想法很簡單。只是要看一看謝輕舟的傷口是否沒包紮好,是否失血過多。

  繫著紅繩的羊脂玉墜滑落在他手背上時,他沒有注意。衣襟扯開些許,露出肩膀纏裹的細麻布時,他也沒有注意。

  但下一刻,仿佛是冥冥中受到了什麼警告,他動作停頓無法繼續。

  遲鈍的視線,緩緩落在對方胸膛上,因那布料微弱鼓起的弧線,桓不壽瞳孔驟縮。

  他並不是個不通人事的傻子。

  懷中少年過分柔軟的軀體,比尋常男子更嬌小的雙足,以及這明晃晃的不該有的弧線,都在指向同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實。

  謝輕舟,大概可能也許確實……

  是個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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