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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在大哥面前出個櫃

2024-08-31 07:14:31 作者: 噗爪

  謝予臻本名謝石。據說其父希望這個孩子性格能夠敦實沉穩些,於是如此取名。然而謝石沉穩是沉穩了,卻因為過於聰慧,少時便名動都城。後來入仕從政,政績卓然,兼寫得一手好文章,深受士子仰慕。人們提他時常喚表字,時間久了,世人皆知謝予臻,反倒對謝石這個本名記不清了。

  謝垂珠是第一次真正見到謝予臻。

  她前世聽他的故事,已經聽到耳朵起繭。大概是因為陽郡謝氏比起其他門閥世家多了一份清雅,族內又常出賢士才子,從政手段也較為寬厚,因此在民間風評很好。謝予臻作為年輕輩的領頭人,於文,寫過許多讀來口齒噙香的文章,筆墨堪稱一絕;於政,督辦了幾件為國為民的大案,贏得無數稱頌。

  加上他樣貌堂堂,有青松朗月之姿,許多待字閨中的少女便傾慕不已,日思夜想。

  謝垂珠聽多了關於謝予臻的美名,並沒有就此心生好感。

  一個政客,究竟是怎樣的人,光聽外傳的名聲是沒有用的。需得親自見過,了解過,才能下定論。

  更何況,謝予臻這個尚書令的官職,如何得來,與謝垂珠的父親也有關係。

  謝父被查出裡通外敵之時,朝廷徹查尚書台,原本的尚書令得了個治下不嚴的罪罰,降職外貶。謝未明遭到坑殺不久後,天子就在群臣的奏議中,將別處任職的謝予臻擢至尚書台,官任尚書令。

  可以說,謝父的死,成為了謝予臻升官的契機。

  

  當然,論理就算謝父不死,謝予臻作為謝氏貴族子弟,憑著自己的身份和才能,遲早也可以晉升到這個位置。但事實已經發生,謝垂珠難免對謝予臻有所排斥。

  重活一世,她站在謝予臻的面前,這種隱隱的排斥感依舊浮上心頭,像陰霾一樣揮之不去。

  只是謝垂珠畢竟是謝垂珠,表情管理極為到位,沒人能看出她有什麼異常。

  「予臻,你怎麼來了?」聞溪快步上前,面容略顯驚訝,「這種場合,你本不必來,況且我知你今日事務繁忙……」

  他大概忘了自己還拉著謝垂珠的手,跟謝予臻打招呼的同時,把謝垂珠也拽過來了。

  謝予臻眉心微皺,開口說話,聲音低沉如水:「我有事找顧公商議,就來了。現在便回官署。」說著,他目光轉向聞溪身旁的謝垂珠,很快注意到兩人交握的手。「這位是?」

  聞溪手指收緊,清了清嗓子,裝得很自然:「你竟連自家兄弟都不認得了?是輕舟啊,你家裡的堂弟。我們私下常有往來,互通書信探討玄理。輕舟不愛說話,但評文斷理頗有見地……」

  謝垂珠適時彎起嘴唇,露出個有些靦腆的笑容。

  她時刻記得自己的人設,內斂,怕生,不善交際。

  而且……仰慕堂兄謝予臻。

  「大兄。」謝垂珠磕磕絆絆喚著,抬眸望向謝予臻,又在對方的注視中垂下了眼睫,似是不安地蜷起了手指。

  從頭頂傳來了冷淡的話音。

  「站直,抬起頭來。」

  謝予臻道,「我謝家子弟,從不畏縮示人。」

  謝垂珠連忙挺直脊背,急急應承:「是!」

  她的尾音,帶著恰到好處的細微顫抖。是激動,欣欣然,與一點自慚形穢的愧疚。

  旁邊的聞溪微不可察地吐了一口氣。

  ——很好,謝予臻果然對這個堂弟沒印象,順利矇混過關。

  也虧謝垂珠假扮男子得天獨厚,這謝輕舟慣常穿的衣裳,套在她身上,還真穿出了幾分謝家人的風流清雅。又因為謝輕舟仰慕謝予臻,衣著打扮都有模仿痕跡,謝垂珠如今站在此處,一看就像謝予臻的兄弟。

  絲毫不知曉自己認錯人的謝予臻,擰著眉心打量著謝垂珠。

  這視線足夠鋒利,宛如剖骨利刃,一寸寸割開垂珠的皮囊,直要把五臟六腑看個分明。

  末了,他問:「玟玟,你與輕舟,是在效仿前人斷袖分桃麼?」

  謝垂珠一口氣梗在嗓子眼裡,直接嗆住,咳嗽得肩膀直抖。

  玟玟!

  他喊聞溪為玟玟!

  哦,這該死的成晉交遊風氣,真他媽黏糊哈哈哈哈哈哈。

  聞溪用眼尾餘光瞥了一眼憋笑的謝垂珠,很是疑惑地挑起眉梢。他是沒覺得玟玟這個稱謂有什麼不妥,況且也只有謝予臻這麼叫。

  聞溪,字問渠,連起來讀就是聞問渠。因為出現了疊音,謝予臻便選擇玟字,取美玉紋理之意,喚他玟玟。

  「予臻果然敏銳。」聞溪微笑著鬆開與謝垂珠緊握的手,極其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警告般拍了拍,「我與輕舟的確是那種關係。」

  謝垂珠咽下咳嗽,努力平復氣息。

  因為嗆氣和憋笑,她的臉頰滲著薄薄的暈紅,在謝予臻看來,便是羞赧歡喜的表現。

  謝予臻眉間的褶皺更深了。

  自家弟弟跟好友攪基,對於這件事,他暫且沒有發表意見,只說:「今日這賞月宴,宴請的都是聞顧兩家的親眷。玟玟,你這麼做,不合適。」

  話里的意思很明確,攪基可以,不能如此高調。

  聞溪笑容不改:「我就是要這樣做。」

  就來砸場子了怎麼地吧。

  謝垂珠抽空往四周看了一圈兒,沒找見那個穿火紅騎裝的顧家千金。

  自打謝予臻一出現,這姑娘就不知躲哪兒去了,溜得賊快。

  「幼稚。」

  謝予臻評價完聞溪,又看謝垂珠,語氣繼續降溫,「你也真是胡鬧。」

  挨批的謝垂珠耷拉了腦袋,緊接著像是想起兄長方才的提點,再次挺直腰板。只一雙清凌凌的眼睛,浮游著堪稱委屈的水色。

  聞溪順勢把她拽到身後,責備謝予臻:「你太兇了,又嚇著他。」

  謝予臻:「……」

  「時候不早,我先去拜會顧公與幾位長輩。就此別過。」聞溪表示告辭,帶著謝垂珠,抬腳就走。

  哪知謝予臻跟著轉身,緊盯著他倆的後背,道:「我與你們同行。」

  「你不是要回官署麼?」

  「不急。」謝予臻緩緩說話,瞳孔映著前方身形瘦削的少年。「你要混鬧,我無意管束,但既然輕舟是我謝家子嗣,這種場合我總得照看一二。」

  理由聽著沒毛病。

  走在前方的謝垂珠扯了扯嘴角,很好地掩飾住眼底的冷淡與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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