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需要他了

  她是姜家的女兒！

  樓下，段安素也有些招架不住越來越晃動的人心了。

  兒子的電話打不通，段安素自己生的，怎麼會不知道他的想法。他們要他難做了，他便要他們難堪。

  可是岑岑到底無辜，段安素沒想到自己這個兒子這般狠心，她的眼睛時不時看向二樓的房門，有很多歉疚。

  今天這場宴會之後，只怕，岑岑怕是要成為許多人的笑柄！

  一樓的房間裡，顧老爺子聽著外面的聲響，問老管家：

  「辰延沒回來？」

  

  「是。」

  「恩……外面的客人怕是要等著急了。苦了岑岑那孩子了，叫她不要出來，扶我起來把，我來……」

  就在眾人準備收尾這場殘局的時候，突然，二樓的房門打開了。

  姜岑站在陰影里，看著樓下的賓客。

  她給顧辰延發過去一條短訊：「我會說你在公司忙不開身。你不用過來了。不需要你。」

  說完這句，姜岑把手機關機，她看著樓下烏泱泱地人頭，挺直自己的脊背，露出最完美的社交笑容來。

  一步步，鄭重而落落大方，朝著樓下的眾人盈盈致意，隨後，穿著那件黑色絲絨的裹胸蕾絲大裙擺的禮裙，款款下樓。

  黑白的底色，她瑩白平日上鑽石在燈光下仿佛跟主人的眼睛一樣，光彩奪目。

  她竟然真的獨自下樓！

  賓客呆了，好在段安素反應夠快，連忙示意樂隊放音樂。

  鋼琴的琴聲緩緩傾斜而下，讓姜岑腳下的紅絲讓地毯都變得絲滑優雅起來。

  眾人一步步看著，看著那個纖細的女孩，在沒有丈夫牽引的情況下，堅定地，高揚著下巴，朝著他們走來。等到了台下，她不小心踩到了過來攙扶的侍者的腳，她抱歉：

  「對不起。」

  說完這句，姜岑對著注視著她的賓客歉疚微笑，逡巡一圈後，開口道：

  「抱歉了各位，辰延在公司處理緊急事務，脫不開身。我唐突，便自行下樓給各位見禮。今天招待不周，各位海涵。」

  姜岑生的很無害的一雙鹿眼，看誰慣常都是溫柔的。可是那一刻，眾人在裡面看到了鋒利和鏗鏘，一種世家嬌養的花朵眼中絕不會帶上的氣度與涵養。

  舉手投足之間，沉穩大氣，看不得半點沒有丈夫支持的侷促！

  這怎麼可能，畢竟這只是個一個三流家族培養的女兒，怎麼會有這樣的教養？

  人群傻眼，還是段安素率先回過神來，率先鼓掌。先是稀稀拉拉的掌聲，等著眾人回過神來，眾人紛紛鼓掌，表示無礙。

  這裡面多少是顧家的面子情，多少是因為她剛才的一番發言，姜岑不知道，她也不關心。

  她這番發言之後，轉身，便看見了站在門前的顧老爺子。姜岑欠身致意，走過來，有些臉紅。

  「爺爺，抱歉，我剛才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我不懂事，如果……」

  「不，岑岑，你做得很好！爺爺很高興，也很歡喜！」

  顧老爺子看著姜岑，眼中是姜岑從來沒有見過的和藹與喜愛。

  「你放心，爺爺不會讓你白受這次的委屈。顧家的事情，我還沒死，輪不到顧辰延自作主張！……咳咳……咳咳咳！」

  老爺子拉著顧辰延的手，眼中的怒火有燎原之勢。

  「他這次混帳了，你……」

  「沒事的，爺爺！辰延他真的是公司忙！」

  顧辰延忙不忙，顧老爺子身為董事長怎麼會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姑娘到這個時候還在替他找補！

  「是顧家對不起你，是顧家……」

  爺爺還要說什麼，姜岑順著他的氣，不再多說，只是安慰。好生，終於是管家出面，把顧老爺子勸回房間休息。

  「岑岑！」

  花園露台，姜岑被段安素不一會兒帶過來，瞧著坐在輪椅上的人，姜岑的眼眶頓時發潮了。

  「媽媽！」

  「我們岑岑長大了！看到你剛才的模樣，媽媽便放心了！」

  姜芷說一句話咳五次，眼中卻全是欣慰。她伸手，姜岑，趕忙跪在她面前，把臉伸過去，瘋狂搖頭，聲音哽咽：

  「我才沒有長大。我還要媽媽幫我撐著場面呢，我還要媽媽你幫我打壞人呢，岑岑沒有長大。媽，你要長命百歲，你不能離開我！」

  她印象中厲害精明的母親啊，變成了這樣小小的，在輪椅上小小的一隻，姜岑怎麼看著，眼淚忍不住的流。

  姜岑握著母親枯槁一樣的手，終於，剛才在賓客面前的氣度消失了，在爺爺面前的周全沉穩消失了。她拱起脊背，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媽……」

  母親的手輕柔地撫摸姜岑的頭，跟從前很多次一樣：「是我不好，讓我們岑岑擔心受怕。」

  「才沒有！」

  貪婪地聞著母親身上的味道。姜岑感覺夜晚起風了，不敢再哭，趕忙起身去轉輪椅：

  「起風了，我送您回醫院，別著涼。」

  母親的身體如今經不起半點的痛了。

  姜岑看著母親，母親頭上的根根白髮，在後面哭的抽搐。她不敢再出聲，因為剛才她看見母親眼裡的愧疚自責，她不能再讓母親為她擔心。因此用很喜悅的聲音告訴她：

  「媽，之前一直沒跟你說，我快評上教授了。秦老的教授誒，你等我評上了，可得跟今天一樣，風風光光地出席我的任職儀式！」

  「是嗎？這很好！」

  果然，聽她說這個，輪椅前面的母親聲音喜悅了幾分，整個人一掃剛才的愧疚愁容，成功被轉移了注意。

  「我們阿岑果然是最好的。媽媽知道你能行！到時候一定去！」

  「好！那你要乖乖聽護士小姐姐的話，好好吃藥治療好不好？」

  母親一貫吃藥老大難。久病的人心性完全成了孩子，是要人哄的。

  「恩！」

  母親答應，姜岑送母親上醫院專門的車。母親轉過身的時候，她趕忙胡亂擦掉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有空便去看您！」

  「好！」

  車門緩緩合上，姜岑看著離去的母親很快車子成了一個小點兒。她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一點黑點也消失在她的視線。

  顧辰延開車回來的時候，賓客已經全部送走了，只留下傭人正在打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