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處罰
2024-08-31 04:56:26
作者: 玄暉
到了來安才知道,所謂的造反軍隊,不過是一夥兒流民,黃牙來了精神,想著好好表現一番。
誰知求生欲望將人逼成了野獸。
那幫暴民動起手來,不要命的架勢嚇得黃牙連連後退,最後甚至躲在百姓家門口,趴在門扇後遠遠觀望著局勢。
好在暴民雖只千人有餘,其餘官兵,連打帶嚇唬,兩方僵持許久,可笑的是,鎮最後事情的解決,是縣令勒令鎮上商戶施粥。暴民們聞言全跑了去領飯食。
官兵們面面相覷,才發覺暴亂已經結束。
不用打仗,歸途黃牙一路嘴裡吹著曲兒,誰知一回滁州,等來的不是嘉獎,而是杜明冷冰冰的命令。
「所有人到演練場集合。」
黃牙和身邊兄弟——軟蟲一般的男人,挨擠磨蹭、交頭接耳到了演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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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唐灼也在那,黃牙立刻就住嘴了。
副將扯出名單,說念到名字的出列。
黃牙本以為是嘉獎,隨著人數越來越多,他心頭愈發不安。
叫到他名字時,黃牙下意識一哆嗦,竟有種撒尿的欲望,他昂首望天,應了聲道。
唐灼望著出列的眾人,神色不變:「其餘人各自歸列!」
剩下的四十五人面面相覷。
唐灼掃視一眼:「來人,將這些人拿下!」
「憑什麼拿下我們?」
「干甚?」
黃牙身邊的人深感不平,忿忿掙扎著,相比之下,平日最囂張跋扈、耍嘴炮的黃牙,最早開始哆哆嗦嗦。
被官兵一拽,立馬癱軟成泥,吱哇亂叫。
唐灼看杜明,二人相視一笑。
自從上次和曹立成軍隊對戰過後,精銳士兵損失四分之一。
剩下這些兵質量是大不如前,像黃牙這般的兵油子,隊伍中不用多,每一百人有一個,都會起到一顆老鼠屎帶壞滿鍋湯的顯著壞效果。
此次選出的四百餘人,皆是平素作戰就不積極,既沒本事,有沒膽量的那種。
杜明曾經提議處罰近一半以上士兵,卻被唐灼否決。
理由很現實也很傷感。
朝廷連年虧空軍餉。
唐灼站在沙盤面前,只露一個側臉給杜明:「你可知道朝廷多久沒給這些普通軍士開餉了。」
「一個月?」
「那是最短的,我手裡最長的那批,已經有五個月沒有領到軍餉了。」
唐灼一笑,說出的話刺耳無奈:「說來,人家不給我們賣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軍餉虧空多少?」杜明問。
唐灼饒有興味看他一眼:「怎麼,你要自掏腰包?」
杜明看他:「你可還記得,先帝在時,何宴勸尹賢芳絲挪了軍餉,足二十萬有餘。」
唐灼唏噓:「對,說是暫挪,可後來這個窟窿一直也沒人堵上。」
杜明:「軍中紀律必須整改,這二十萬兩,我出。」
唐灼慢慢收起笑,眼變得嚴肅:「杜明,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杜明:「反正我就要死了,留著銀子,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唐灼還想說什麼,杜明卻截住他話頭:「就這麼說定了。」
京中入伏後,蟬叫得愈勤,杜府,鶯哥兒抱著孩子,輕輕拍著孩子後背,口中輕輕哼著搖籃曲。
一縷碎發垂在鶯哥兒臉側,她看孩子的眼神溢滿柔情,神態寧靜,好像漂泊許久的孤魂終於有了歸處。
「夫人,夫人!」有家丁急急忙忙跑進來。
「噓!」丫鬟見鶯哥兒顏色不善,連忙制止道。
「小姐剛睡。」
「什麼事?」鶯哥兒認出此人是杜明在時的老家丁,將孩子交給奶媽,問道。
「老爺來信了。」家丁激動道。
此話一出,所有女眷皆喜不自勝,看向鶯哥兒時滿臉堆笑。
「恭喜恭喜。「
鶯哥兒眉毛都沒挑一下,心道:倒也不必那麼誇張。
自杜明去了遼東,回京的信一隻手都能數出來。
府上眾人一半人擔心杜明被那妖精般的妓子勾去魂,剩下一半人已經在等著看鶯哥兒笑話了。
好在鶯哥兒入府前帶的嫁妝豐厚,在府中一切花銷,皆由她自理。
所以杜明走後,府中眾人就仰仗她過活,伺候得也算盡心盡力。
拆開信時,鶯哥兒還在心裡嘟囔——不會是遇上什麼……
待看到開頭兩三行,鶯哥兒「啪」地一聲將信紙拍在桌面。
下人們被她動作嚇得俱是心肝一顫。
鶯哥兒深呼吸,卻還是氣得牙癢——好你個杜明,算計得可好啊,開口就是要二十萬兩白銀。
這地方,是沒法待了。
鶯哥兒冷冷瞥一眼急得抓耳撓腮的眾人,眾人立馬裝回鵪鶉。
鶯哥兒立刻修書一封,連夜叫信鴿寄到遼東。
恰好杜明不在,唐灼誤以為是他的信件,不甚拆開,還沒看,杜明就回來了。
二人目光齊齊落在那「和離」兩大字上。
唐灼:「……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哦,沒事。」
杜明將和離書揉成一團,再抖抖,一沓銀票從信封中掉落。
原本還有些失望的唐灼見狀瞪圓了雙眼。
杜明數都沒數遞給唐灼。
何宴去世後,他暗地裡操作,幫著鶯哥兒握了何宴大半財產,那是一個連皇帝看到都會為之面色大改的數額。
現在鶯哥兒又是杜夫人,自己的一部分資產也在她手裡。
拿出二十萬兩白銀,對鶯哥兒來說,有些吃力,但絕非難事。
天地間風愈發停滯,酷暑猶如鞭子,均勻抽打著每個人,那四十五人,猶如曬蔫了的青菜,脖子綻出青筋。
其餘兵士正排著隊美滋滋領軍餉呢,自然對朝廷感恩戴德。
看到這四十五人,恨不得隨大流啐上一口。
這正是杜明要的效果。
黃牙有三十四歲,是這幫人里最為年長的,首先扛不住了。
哀求、哭泣都沒用。
他開始破口大罵,嘶啞如野狗吠叫,迴蕩在這悶熱的天地間。
待到其他人陸續被放下來,依舊照給軍餉,感動得他們眼淚鼻涕一齊留下。
杜明笑唐灼打個巴掌給個甜棗。
唐灼眉梢儘是靜色,他對杜明說,注意分寸。
杜明一怔,笑道:「當然。」
他知曉這是在軍中,是暴力的聚集地,便更不能以暴制暴。
為了懲戒黃牙,以及一切依奴兒上戰場的絆腳石,杜明狠命砸銀子,兜這麼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昭告全軍,依奴兒身後不是沒有後台,她的背後,有他。
再說,軍中紀律急需整頓,唐灼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黃牙被放下來時,日頭已經偏西,他後背被暴曬,水泡爆裂,膿水乾涸在脖頸處。
杜明就那樣極有耐心地等著,黃牙先看到他的鞋,隨後踉蹌著起身,看到自己的臉。
黃牙眼中的杜明,波瀾不驚,新暮餘暉落在他肩頭,他臉沉沒進陰影中。
黃牙牙都在打顫,腿軟跑不動。
被杜明勾住衣領,杜明用僅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在黃牙耳邊輕聲道:「安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