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視死忽如歸

  杜明抬眼看她，皮笑肉不笑。

  「我身邊不缺人，用不著你一個。」

  

  他剛想走，左腳絆右腳，差點跌了個狗吃屎。

  童清：「……噗。」

  她強力抑制著想笑的欲望，前去饞住杜明。

  「我送你回去，別鬧了。」

  「鬧？」杜明揚眉，更大力地甩開她。

  「我錯我錯了，杜明。」

  童清非常乖覺，和喝醉的人講什麼理。

  「你錯哪了？」沒料到，杜明竟真的盯住她。

  童清愣住。

  「我不該，拋下你……」童清試探道。

  「屁！」

  杜明憤怒異常，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跳起來。

  他氣鼓鼓丟下她，童清愣在原地，心頭卻湧現出些許異樣來。

  「你不走？」

  萬萬沒想到，杜明竟折回來，委屈巴巴問。

  「啊。」

  童清一時反應不過來，下意識應了一聲。

  杜明伸手攥住她手腕，童清被這醉鬼拽得踉踉蹌蹌走著，杜明的手掌極熱，灼得她心尖發燙。

  最後的結果就是，兩人腳步不穩，一齊跌進花壇里，山茶花葉子鬱鬱蔥蔥，大多大多的花朵蹭過童清面頰，花枝亂顫，暗香縈繞童清鼻尖。

  好在落花葉子鋪了厚厚一層，也不痛。

  只是這裡距離眾人喝酒地方不遠，童清生怕叫人看到，便掙扎著要起身。

  跌在一旁的杜明仰面躺著。

  他平素就沒什麼臉皮，現下喝了酒愈發百無禁忌起來。

  他見童清離自己遠了，暗自不滿。

  童清只感到腰上環住一隻結實臂膀，沒來得及反應，便被跌進一人懷抱中。

  杜明許是被壓了舊傷，在她耳邊「哼」了一聲，

  童清心驚：「怎麼了？」

  「沒事。」

  杜明道。

  他環抱住童清，頭埋在她發間，像個小狗般蹭著，他低聲笑了笑。

  含含糊糊道：「不許走。」

  童清心跳得飛快，勉強道：「你怎麼醉成這樣？」

  忽然有細碎腳步聲傳來。

  「有人來了！你鬆開。」她急道。

  杜明手卻箍得欲緊：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和江立顯去做任務？」

  「你喜歡他？喜歡到連自己命都不要了？」

  那人腳步愈發近了，童清無法，這觀星樓里可芝麻大點的事就能被炒到天上去。

  杜明不願意出風頭，待明天酒醒了，怕是要懊悔到捶床。

  童清無法，只好轉身，撲到杜明身上，右手捂住他的嘴，左手指豎在嘴邊，拼命沖他擠眉弄眼。

  杜明笑得眉眼彎彎，他配合得點點頭。

  那人許是路過，茂密靜立如美人的山茶花，很好地遮蔽了兩人身形。

  只是二人距離實在是近，萬籟俱寂中，二人細微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聽，童清被山茶花壓得直不起身，杜明長又俏睫毛幾乎觸及她面頰。

  童清幾乎害怕自己心跳會被對方聽到，她惴惴不安地抬眼，卻見星點燈光下，杜明瞧著她，神情認真無比，直撞進她心底。

  童清心幾乎漏跳一拍。

  那人只是路過。

  待四周復歸平靜，童清起身，只見她髮髻凌亂，滿臉緋紅，別樣美麗。

  杜明乖乖叫她扶起來，起身後，又裝作柔弱無骨，軟軟靠在她身上。

  童清暗道：「……這磨人的小妖精。」

  怪道姚莊不肯扶，一路上杜明鬧出各種么蛾子，一會兒要爬樹，一會兒要回去再喝點。

  童清哄小孩般將他帶回去。

  一腳踢開房門，將要將杜明丟在床上，杜明束髮的發冠不知掉落何處，黑髮散落床榻，竟別有一番的美感。

  但這美人力氣可不小。

  見童清要走，攥住她胳膊。

  「你是不是要去找江立顯！」

  「你要是走了，就再也別回來！」

  童清回身，緊鎖秀眉：「不許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杜明眸子冷下來。

  「難道不是你先騙的我？」

  「你那天是不是去了江心島！你到底……」

  杜明話到一半忽而停住。

  「你說，還有什麼？」

  童清忍著為自己辯解的欲望，耐著性子道，她老早就覺得杜明不對勁。

  「你為什麼和江立顯出去練功都不叫我，還陪他去做任務？」

  杜明神色寂寥，就像個被人當頭打了一巴掌的小狗。

  他抬頭望童清：「你不是……喜歡我嗎？」

  童清眼瞬間睜大，最隱秘的心思就如此被大白於天下。

  她說話都結巴起來：「我，我……不是。」

  杜明眼底頓時鋪滿雪崩般的失望，自欺自人地重複：「你不喜歡我？你怎麼會不喜歡我？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選我？你難道不是早就對我有所圖謀了嗎？」

  「我……」童清臉頰簡直都要燒起來，這都誰教的？好好一個孩子。

  杜明見狀要來拉她，她慌得後退，差點沒被椅子絆倒。

  好容易扶著門框站穩了，只見杜明坐在床邊，頭髮亂糟糟的，那失望的眼神，好像有所感般濕漉漉的。

  童清腦袋嗡嗡的，顫抖著伸出手，隨後奪門而出！

  待到涼涼夜風一吹，童清反而愈發激動，心中尖叫沒停過。

  「怎麼辦？他知道了？怎麼辦啊。」

  童清捂住臉，以後還怎麼和他見面啊，他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童清心道。

  這邊童清心中的兵荒馬亂，杜明是全然不知曉。

  但當他次日醒來，竟已是紅霞滿天，近傍晚了。

  床頭放著碗湯和尚留餘溫的飯。

  杜明沒胃口，先是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不許走！」

  「你不是喜歡我嗎？」

  杜明一口茶水噴出來，昨夜的種種情態一股腦湧上心頭。

  羞得杜明沒把自己頭皮抓掉。

  經過半個時辰的驚恐反思、痛苦尖叫，杜明最後跪在床上，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

  「上天啊，讓我失去這段記憶吧，求你！」

  「咯吱。」

  門口的童清見狀呆住了，二人四目相對，杜明忙著要爬下床，卻雙腿發軟，險些臉著地。

  「撲通」一聲。

  杜明絕望地蜷縮起身子，手捂住臉。

  童清扯了扯嘴角。還是頗有人道主義地過去扶起他。

  見杜明爬起來後，縱使眼中是是視死忽如歸的絕望神色，但面上還是強裝正經，童清知曉他是酒醒了。

  「我給你帶了燒鴨，你嘗嘗。」童清強裝鎮定。

  「一天沒吃飯了。」

  「謝……」杜明話還沒說完。

  一人便風風火火闖進來，還搶走了油紙包里的大鴨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