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錦衣夜行

  次日的朝堂上，董徹看見多日未見的杜明，他清瘦一大圈，神情沉寂，不時低低咳嗽。

  朝堂上，無非又提起遼東戰爭，說遼東巡撫唐灼三日內多次上書，控訴軍費被挪用，現在軍隊糧草告急，武器裝備都急需保養，求朝廷撥二十萬兩白銀，來暫補空缺。

  董徹一問戶部，兵部，官員只顧嚎窮，董徹撫著腦袋，神情淡淡：「沒收所有閹黨財產，宗親中男子充軍，女子入教坊司為奴，已解遼東之急。」

  眾臣皆跪拜口中喊著陛下聖明。

  「陛下，前錦衣衛指揮使何宴，斂財無度，應先從其府邸來查抄！」有人提議道。

  董徹想了想：「准。」

  

  退朝後，董徹留下杜明。

  「怎麼樣？」董徹問。

  杜明：「尚可。」

  董徹：「你沒事就好，阿明，多虧你，不然朝中局勢我也不能這麼快就掌握。」

  「阿明，這些年辛苦你。」董徹看著杜明，與記憶中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大相逕庭，董徹心頭惆悵。

  「是朕虧欠你。」

  這一句話，杜明就知道董徹將事情知道得七七八八。

  「……陛下，臣無悔。」杜明思慮良久後道。

  董徹笑了。

  「陛下，臣還有一事要問。」

  得到董徹的許可。

  杜明單膝跪下，他聲音緊繃，足見緊張。

  「陛下，半年前，和我接頭的人是誰？她可是……夢回春暖依奴兒？」

  董徹睨著他，神色不明。

  「不是。」

  董徹沒有再多說，或許這一句足矣。

  待到回府，心不在焉的杜明隨口告訴了鶯哥兒何府要被封的消息，甚至有可能被官府拍賣。

  屏風後的鶯哥兒悄無聲息，好像睡熟了。

  傍晚，杜明去管家那提了銀票。

  依奴兒正縮在屋子裡打盹，上次擅自露面受罰後，她足足養了半個月，董徹安排她出京，她卻磨蹭。

  福至心靈，她忽然想出門看看，卻與隔壁一個男子對上眼。

  由於董徹已經登上皇位，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便不願意出風頭。

  老鴇痛心疾首勸了好幾回，甚至於惡語相向，依奴兒只是微笑相對。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但細細想去，天下之大，自己無處可去。

  而方才與她對上眼的男子是朝中內閣首輔於漣。

  自尹賢芳在眾人的拍手叫絕中死了後，董徹開始整治吏治，著手復用東軒黨。

  這於正，仗著剛硬態度，懟天懟地精神，竟是受到董徹的賞識，闖進內閣。

  依奴兒懶懶瞥他一眼，認出他是碧波的姘頭。

  「姑娘等等！」

  於漣心頭悸動，依奴兒卻沒有停留，徑直回屋關上門。

  於漣在回屋見碧波，但他滿心滿眼都被依奴兒迷得神魂顛倒，再看碧波更是十二分挑剔。

  他憤憤抱著衣服出了屋子，找到老鴇，直言自己花五千兩白銀，是為了找這樓里最美的姑娘，那碧波如何能及方才那位美人半分！

  於漣聲聲要老鴇給個說法。

  老鴇叫苦不堪，又去求依奴兒。

  依奴兒自然是不肯。

  架不住老鴇尋死覓活，她只好答應。

  於連此人白白淨淨，肥頭大耳，依奴兒越冷淡，他越興奮。

  說些她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

  聞言，依奴兒嗤笑一聲。

  見美人笑了，於正眼都看直了，愈加放肆大膽。

  被揩油依奴兒是習以為常，只是這次，卻叫她格外厭煩。

  仿佛壓抑許久情緒，叫她難以遮掩。

  在於漣還在誇誇其談時，依奴兒抬手將茶水潑在他臉上。

  並且說出那句在胸中盤桓已久的話。

  「滾。」

  於漣跳起來罵她，還要對她動手，卻被人握住手腕。

  依奴兒看去，是樓里的侍衛，老鴇趕來，低聲下氣道歉。

  一陣雞飛狗跳後，於漣留在一大堆謾罵之詞後恨恨離去。

  依奴兒面色麻木，剛想關門，卻被一人手按在門縫處。

  碧波的臉在門縫中顯得格外扭曲，依奴兒不想理她。

  但碧波那隻塗了嫣紅顏色的手還擱在門縫中，自己一用力，怕是她就廢了。

  二人僵持著，依奴兒淡漠地聽著碧波的罵聲，旁人的竊竊私語，老鴇的蓬勃大怒，只覺得似夢般不真實。

  「好亂，好吵。」她心道。

  「錦衣衛指揮使杜明，杜大人來了！」

  小廝在樓下喊。

  老鴇頓時收起那副凶神惡煞模樣，誰不知，這依奴兒獨受杜明喜愛。

  杜明信步走上樓，只見他神色蒼白。

  依奴兒不由得打開門，隨眾人目光看過去，只見杜明身著黑色雲錦上衣，更稱得他形銷骨立，他盯著她，仿佛萬語千言難言。

  「杜大人。」老鴇迎上去，碧波也是忙著送秋波。

  杜明一概忽略眾人的目光神色。

  「跟我走。」

  他眼中只有依奴兒。

  依奴兒：「……」

  杜明從懷裡掏出鼓囊囊的錢袋，掏出那大把銀票時，縱使迷醉風月場的老鴇也驚掉了下巴。

  杜明將錢袋擲到老鴇臉上，銀票漫天飄灑，好似下了雪，老鴇驚叫一聲，忙蹲下撿起。

  「夠不夠？」

  杜明低頭睨著老鴇，神色嘲諷味濃。

  「夠了夠了。」老鴇連聲答著。

  「別留在這種地方，跟我走。」杜明道。

  依奴兒胸口上下起伏，眼中情愫幾乎難掩，開始，她不能。

  「杜明，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昏了頭了！這可是……」老鴇一看到手的銀票要還回去，急得要跳起來。

  「你閉嘴！」杜明聲音不大，卻極有威懾力。

  老鴇嚇得汗毛倒豎。

  「你沒資格如此對她說話。」

  杜明掃了眼眾人，冷聲道：「你們亦然！」

  眾人立馬屏息斂聲，

  「我最後再問一次，你和不和我走。」

  依奴兒沒待說什麼，杜明握住她的手腕，問道。

  「不。」她嗓音乾澀無比。

  杜明瞭然點點頭：「那讓我抱一下吧，最後一下，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依奴兒心痛難忍，幾乎想改口。

  面上她依舊是波瀾不驚。

  「那就祝杜指揮使，錦衣夜行，平安喜樂。」

  杜明低聲笑笑，伸手輕輕環抱住她，單手撫上她的背。

  正當所有人都在疑惑依奴兒是不是腦子進水時，杜明在她耳邊低語。

  「你怎麼能相信我這樣的人呢？」

  話說到一半，依奴兒心頭一驚，正欲掙開，他直接躬身，將依奴兒橫打抱起，抬腳就往樓下走。

  裙擺像花瓣在空中搖曳半圈，依奴兒臉燒得發燙。

  「以後依奴兒是我杜明的人，與夢回春暖再無瓜葛。」

  杜明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