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往事（五）

  依奴兒一顆心都系在杜明身上，也忘了反駁她。

  她努力前傾，杜明身邊的人卻聊得愈發起勁，將他整個擋住。

  依奴兒頹然靠回來，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對欒薄的話，胡亂應了聲。

  欒薄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不太惱。

  本章節來源於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杜明這兩年接的任務都不太行，吃力不討好。」欒薄道。

  「不太行？」依奴兒問。

  「嗯。」欒薄應了聲，「你別看他還堪堪吊在十三殺末尾，其實地位都遠遠不及前面幾位，七十二殺中前幾位還都望著他那個位子，指不定哪年就掉出去了。」

  「你知道，若是掉到七十二殺，就沒人把你當人看了，那時你的地位也要受連累，你好好想清楚。」

  依奴兒不說話，若有所思的樣子。

  欒薄還在她耳邊喋喋什麼，依奴兒只覺得他吵鬧。

  正如欒薄所說的，第十三殺地位尷尬，被諸多人所覬覦，但杜明連續三年還能穩穩保持這個位置，他根本就是不想往上走！

  依奴兒想著，又不自覺往杜明那邊瞥，一人卻不合時宜地擋在她眼前，她仰臉，只見一張狹長的臉，眉眼跟著往上挑，這幅模樣是不好看的，可他又極白，襯得多了幾分陰柔的意味。

  依奴兒：「……你做什麼？」

  「你叫童清？」那陌生男子問，聲如其人，帶著柔柔的陰沉。

  欒薄不淡定了：「連琦川，你要做什麼？」

  連琦川笑了，面容倒柔和不少，他沒有看欒薄，而是對依奴兒道：「我是連續兩年天殺第一，今年我有事未能參加比武大賽，但負責人特許我以天殺第二的身份來挑選搭檔，你可以考慮一下我。」

  「我從前是大夫，動手多以毒，和我搭檔，無需打打殺殺，會輕鬆不少，因為我都能搞定。」

  「這……」依奴兒不知所措瞧著他。

  欒薄怒了，手一拍桌子：「連琦川，老子好不容易看上一個，你偏要和我搶是嗎！」

  「哎，你看那邊。打起來了。」第十二殺姚莊戳戳身邊昏昏欲睡的杜明。

  「是連琦川和欒薄啊，有意思，這連琦川不是一向不要搭檔的嗎，今年是看中誰了。」姚莊問身邊人。

  「天殺第一童清，童顏鶴的小弟子，今年剛下山來，長得可帶勁了，下手又狠又快！要不是人家看不上我，我……」

  哪人咂咂嘴，一副萬分遺憾的樣子。

  姚莊興沖沖轉達給杜明。

  杜明無可不可「嗯」了一聲，自顧低頭玩手中的小匕首。

  「吵什麼呢。」負責人陸唯進門，見兩位天殺之間的劍拔弩張，厲聲喝道。

  隨著兩人憤憤落座，獨留依奴兒一人面對陸唯意味深長的眼神，她莫名感到幾分心虛。

  杜明垂著眼，不知想到什麼，忽然往依奴兒那邊看了眼，結果被兩位天殺擋著連個頭髮絲都不露。

  杜明頓感無聊，好容易提起的一點興趣也煙消雲散了

  「現在請男組天殺第一名欒薄，挑選搭檔。」陸唯道。

  欒薄起身，不顧連琦川殺人般陰沉的眼神，毅然站到依奴兒身邊。

  依奴兒：「……」

  連琦川：「……」

  陸唯無聲笑了笑，覺得今年的搭檔選組，可有好戲看了。

  「請女組天殺第一名，童清，挑選搭檔。」

  依奴兒在欒薄錯愕的眼神中起身，眼見依奴兒越走越近，連琦川的眼中笑意都要溢出來，正要起身迎接佳人。

  誰知依奴兒站在他面前，輕輕說了句，麻煩讓讓，繼續往後走。

  連琦川和欒薄對視一眼，兩臉迷茫。

  七殺、十殺，最後在第十三殺杜明面前停下了。

  女子的話語輕輕地，像一根羽毛落在少年眼前，卻激起千層漣漪。

  「你可願意，同我做搭檔？」

  她離開時，杜明方十六歲，意氣風發，熱情似火，現在的他，年不過十八，身材頎長，把玩著匕首的手指修長瑩白，他的臉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神情是懶懶的，常半垂著眼，斜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好似周遭事情全然與他無關一般。

  他的眼，沒有以前亮了，依奴兒想，她無端感到一絲心痛。

  看到依奴兒的選擇，全場愕然，連琦川又坐回去。

  欒薄痛心疾首叫道：「……你沒事吧，杜明他從來不要搭檔的。」

  杜明顯然也呆住了，眼睜大了些，正巧陽光正盛，揮灑在他臉上，脖頸，在他鼻樑側面投下淡淡陰影，更顯得他英氣逼人，只是他努力眯眼想看清依奴兒長相，看著倒有點呆。

  依奴兒在心底暗暗笑他。

  「你選我？」杜明指著自己，確認道。

  依奴兒頷首：「不錯。」

  其實她手心全是汗，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說完，她不肯放過杜明一絲細微神情變化，緊緊盯著他。

  杜明往欒薄那邊看了一眼，欒薄各種威脅恐嚇的神情，讓杜明覺得好笑。

  「為什麼要選我？我很菜的。」杜明復歸平靜，似笑非笑道。

  面對朝思暮想兩年的人，任誰也不能保持平靜，依奴兒緊張得幾乎要暈倒。

  「我樂意。」她覺得不能不回答，沉默良久後，蹦出這樣一句話。

  說完，看著杜明諱莫如深的表情，她心跌落谷底，若不是沒人，定要掩面大哭一場。

  完蛋了。三個字爭先恐後蹦出來。

  杜明現在很不愛出風頭，一直掛在十三殺的末尾，就是最好的證明，若不是觀星樓根本不把人當人看，他倒樂意一滑再滑，滑到底。

  不可否認，他做得很好，陸唯在分配任務時，有時都會遺漏了他。

  可今天，這個新來的童清，再次把他攪入事情中心的漩渦中。

  杜明仔細瞧著她，是很美，美到他心坎里了，幾乎可稱為觀星樓三年之最。

  但他還是想拒絕，依奴兒立馬敏銳察覺到他的抗拒。

  依奴兒此人有個毛病，越情緒波動時，面上越顯沉靜，大悲大喜時，像個木頭人。

  於是在杜明眼中，她就像背詩一般，木然道：

  「師父教了我很多，琴棋書畫，我都精通，我同你一般，常使劍，打鬥時可以相互照應，我……比不任何人差，你同我搭檔，是最恰當的選擇。」

  有點傲氣，這是杜明對她的第一印象，他卻不怎麼反感。

  依奴兒手摁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傾，如瀑般金髮恣意披散胸前，杜明聞到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

  「所以，你要要和我搭檔嗎？」

  杜明卻瞥見她蜷縮的手指，額角閃閃的，覆著一層薄汗。

  「原來她在緊張。」杜明心道。

  於是，他抬頭，唇邊挑起一抹笑，眉眼卻儘是認真神色。

  「好，那就我們做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