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休書寫好了
2024-08-31 04:52:39
作者: 玄暉
此後兩天何宴變得寡言,在錦衣衛時則是動輒大發雷霆,回府依舊刻意避著鶯哥兒,鶯哥兒不解,端了湯盅去敲他書房的門,許久無人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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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執意不肯走,不知過了多久,門開了。
何宴眼窩深陷,臉色暗沉,竟是全所未有的憔悴,他伸手,卻不是接湯盅,而是將它慣在地上,瓷片四濺嚇了鶯哥兒一跳,何宴卻轉身又回了書房,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鶯哥兒久久緊閉的書房們,面上悲傷,心裡確疑惑滿滿,不得已,她寫信給杜明。
這殺千刀的趁何宴不在,依舊做登堂入室的正人君子。
好在鶯哥兒早有心理準備,只是起身無言看著隱沒在黑暗中的杜明,好像在說:你來了。
杜明不發一言,走上前,拿手抿滅了燭光。
她發現,杜明雙眼無神,眉間滿是戾氣,渾身還縈繞著酒味。
屋子裡暗下來,只能模糊辨認出人臉,鶯哥兒試探性地開口:「錦衣衛出什麼事了嗎?」
「沒,」杜明坐下,嗓子又些啞,他壓著嗓子低低咳了幾聲。
錦衣衛沒出事,只是上道千戶下到力士,全都叫苦不迭,何宴常莫名其妙發火就罷了,畢竟大家也沒把他當正常人看,誰知杜明也天天臭著個臉,這錦衣衛一二把手都不正常,下邊的人自然亂成一片,爭吵扯皮不休,鬧翻了天。
鶯哥兒:「何宴最近很奇怪,我本以為他是知道了什麼,方才見你來怕得要死,可見你這般……」
杜明手托著腮,隨口問:「何宴怎麼了?」
鶯哥兒便將進來何宴避著他的種種情態說與杜明聽,杜明聽了久久無言。
「怎麼?」鶯哥兒問。
杜明低著頭:「煩……」
「嗯?」鶯哥兒不解。
杜明「嘖」了一聲,忽然道:「突然覺得好沒意思,對付他沒意思、升官沒意思、就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你說,我們做這些幹什麼呢?」
「費盡心思地害別人、算計別人同時也被別人算計著,做什麼呢?我們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鶯哥兒有些驚忙,忙問:「杜明,你這是怎麼了?你好生奇怪。」
杜明:「你這有酒嗎?我想喝點。」
鶯哥兒奇道:「你瘋了?我叫你來問正事,你在說什麼!」
杜明點頭,連聲應道:「對,我就是廢物,本來的嗎,我能做成什麼,我什麼都做不成嗎,就連……」
杜明搖搖頭,低語道:「算了,不提也罷。」
說完,他從老路慢悠悠走了,鶯哥兒掀開窗戶,頭一次擔心他會摔死在牆頭上,果然,杜明在牆頭上搖晃一下,隨後消失。
鶯哥兒跌坐回床幃,用手捂住臉,亂了,全亂了。
杜明指望不上,次日晚間,鶯哥兒親自下廚為何宴做飯,滿滿當當,西湖醋魚、撒尿牛丸、三鮮藕合、擺在最中間的是荷葉粉蒸肉,
眼見何宴回來,鶯哥兒立馬迎上去,唇邊掛著柔柔的微笑,伸手要去挽何宴的胳膊。
何宴看著她神情淡漠,竟是側身躲過:「做什麼?」
鶯哥兒伸出的手僵在原地,何宴似乎沒想聽她解釋,抬腳就要走。
鶯哥兒:「阿宴。」
何宴腳步一滯,並未回頭地站在原地。
「我不知道我錯了什麼惹你煩厭,現在連面都不願意見我,只是今日在廚房忙活一下午,,做了你愛吃的荷葉粉蒸肉,你好歹嘗一口罷。」
何宴低低道:「我不餓,你自己吃罷。」
鶯哥兒默默從背後抱住他,沒有像往常那般柔聲挽留:而是以一種冷靜又親昵的語氣道:「阿宴,我們兩年的夫妻,沒人比我更了解你,我知道發生什麼,只是你能不能先吃飯,就一頓飯。」
聽著她話竟像是全部知曉了般,何宴心頭一顫,幾乎有失重般的恐懼,他既為此事無需自己開口而竊喜、又只盼這種殘酷之事,她越晚知曉越好。
何宴回身抱住她,頭埋在她肩胛,像是要將她揉入血肉一般。
鶯哥兒被勒得喘不上氣來,但手輕輕撫著他後背。
良久,何宴張開雙臂,只是不經意間碰上她冰涼的指尖,順勢握住,拉著鶯哥兒就往屋子裡走。
進門後,鶯哥兒斗篷歪斜半分,何宴幫她扶正,眼中仍沒半分情緒,只是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鶯哥兒捉住他的手,卻被他輕輕掙脫。
鶯哥兒痴痴望著:「阿宴,你若遇到什麼事,定要同我說,你知不知道這兩天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每晚都睡不著覺,我難過的要死了。」
何宴卻躲閃了她的目光,生硬道:「先吃飯罷。」
鶯哥兒立在原地,臉上並無失望神色,反而眸中涌動著莫名情緒。
飯後,鶯哥兒叫人收拾過後,卻見何宴哈切連天,貼心扶他上床歇一會,不過半刻,便傳來何宴規律呼吸聲,他已睡熟。
鶯哥兒放下床幔,吹息蠟燭,靜靜待到後半夜,冬天的夜總是寂冷,屋中物件似乎都幽幽閃著藍色螢光,鶯哥兒冷得手腳發麻,起身開門,「咯吱」一聲在深夜尤為明顯。
沒人發覺,諾大何府被陷入濃稠睡意中。
何宴覺淺,鶯哥兒特地在飯菜中多輔以安眠鎮神藥材,就為了現在。
鶯哥兒輕輕退開何宴書房門,因為戒心極重,何宴不許任何人靠近,因此守衛反而鬆散,鶯哥兒為了不惹他懷疑,也極少接近,她舉著盞小燈,小心用手攏著,生怕光芒透得強了,引來別人。
屋子裡書架上擺滿卷宗,地上散落一地絹紙,密密麻麻寫滿字,不少人名被紅圈圈起,有的更是一筆濃墨帶過,代表著已被處決,何宴手中握著多少人的生殺大權,憑什麼,拿自己喜惡利益去凌駕操控旁人的命運。
鶯哥兒走近書桌,只見一硬紙封露出一角,壓在最底下,材質與其他卷宗是格格不入,她心跳得飛快,抽出來,定睛一看,微褐色封皮上,赫然是濃墨草書的「休書」兩大字。
胸口悶痛,鶯哥兒不得已扶住桌子,手又軟,跌坐在地。
想過許多可能,萬萬沒想到,何宴竟是要休了自己!原來他這幾天的悶悶不樂,竟是忙著擺脫自己又負有愧怍的糾結所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