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休了她
2024-08-31 04:52:36
作者: 玄暉
杜明屬小強的,喝醉耍了場酒瘋,次日也能支撐著爬起來趕去北鎮撫司,一天內,他可以迴避著讓自己想起依奴兒的任何事,只是晚間看見依奴兒的睡袍後,心頭還是動了下,那件雪白的睡袍被下人洗得乾淨,在風中擺動著。
杜明眼中似悵惘又似厭惡,將其摘下來,塞到衣櫃最深處。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杜明心中忽而湧現出這句話來。
他認了。
他提著飯去餵早桂,自從她醒來,哭過也鬧過,被他威脅一番後,就老實了,現在一天就盼著三餐。
杜明斜倚椅子上,看著跪著吃飯的早桂,她狼狽不堪,臉上一道道黑灰,但她吃得香甜,嘴角翹起,只因為一頓飯。
杜明忽然就有點想相信董徹給他許的願了,若有一處安謐處,房前桑柳屋後種桃,門前是流水潺潺,出門遛彎可以和鄰居笑著打個招呼,大多是獨身耕作、游林,賞花,看景。
難道不比陷身朝堂,日日提心弔膽來得悠閒?
杜明嘴角露出一抹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自己這樣的人……
早桂見他心情好像不錯,於是怯生生求他放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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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睨她一眼,大夢初醒般:「你且等著吧,不會關你太久的。」
「一切,都要結束了。」
再說何宴這邊,確是緊張得很,原來自己想尹賢芳認錯終於初見成效,他老人家主動要他去,他心頭暗喜,著鶯哥兒給自己收拾妥當。
他正要出門,鶯哥兒從背後環抱住他,臉埋進他衣褶,悶聲道:「阿宴,早點回來,見不到你,我心慌。」
何宴應了。
去尹賢芳府邸路上,在一條極窄的巷口,迎面撞上一輛馬車,紅素綾質車簾、竅絳引蟠一對插在車旁,以金銅丁濟花紋裝飾,四匹純色駿馬昂首挺胸,紋龍紅旗迎風飄展,氣派非常。
是信王的馬車。
何宴凝起濃眉,正欲叫停馬車,誰知前面的馬車竟主動對自己避讓,何宴心頭不安,只是此處也沒別的路,只得叫車夫繼續前進,路過信王馬車時,他掀起帘子,看到信王也在盯著自己。
他沖何宴點頭致敬,隨後放下帘子,何宴縮回馬車中——為何總覺得信王他在對自己笑,錯覺嗎?
眼下陛下貪縱聲色,已是多日纏綿病榻,對新皇帝人選的猜測浪潮已經從朝野席捲到民間,不外乎那幾種可能。
大家押得最多的就是陛下遠侄:董柏義。
理由:董柏義親爹早死,現在不過十歲出頭,坊間傳其資質愚鈍,想要繼續獨攬大權,急著尋找下一位傀儡皇帝的最佳選擇。
二:信王董徹,此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信王在朝中一影響力微弱、二無大批黨羽,儘管何宴知曉有幾個高官暗地裡與董修書信來往密切,但那畢竟是少數。
儘管作為皇帝弟弟的信王接任皇位是名正言順之事。
何宴手無意識地敲擊著馬車隔板,在腦海中盤著複雜的朝堂局勢。
若是陛下真的駕崩,自己又當如何?
平心而論,自己也不太想再跟著尹賢芳,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同樣做尹賢芳的乾兒子,也半點不輕鬆。
只是信王的贏面有多少,況且信王老師顧憲成是東軒黨創始人之一,桃李天下。
深深被東軒黨思想浸潤的董徹他可會接納自己?
直到到了尹賢芳門前,他走下馬車,只覺得陰森非常,透著刺骨的寒,何宴停頓片刻,方走進去。
大堂里,地龍燒得旺,尹賢芳身著蟒袍,依靠在軟塌上,花白頭髮束起,上唇處有些許黑色,是他常染鬍子所致,他盯著何宴,面無表情。
何宴依舊是跪下,親親熱熱叫乾爹。
尹賢芳卻沒像往常一般答應。
何宴也不敢再開口,兩方沉默中。
尹賢芳一語中的:「宴兒,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不想跟著我了?」
何宴大驚,有種被戳中心事的慌張,急忙辯解說自己沒有,哪敢云云。
尹賢芳面色僵硬:「早桂失蹤了,想來是你處理的吧。」
何宴神色激動:「乾爹屬實冤枉我,若是我做的,我何宴不得好死!」
「屁!」尹賢芳輕蔑道,隨後另起話頭,「就算不是你,乾爹也知道,你嫌乾爹送給你的人礙事,煩厭乾爹了。」
「你小子是忘了,是誰提拔的你!沒有我,你屁都不是!」尹賢芳將茶杯擲在何宴臉上,何宴痛得匍匐下身子,不敢再動。
「做了幾天錦衣衛的頭,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我告訴你,我怎麼讓你上去,就怎麼讓你灰溜溜滾下來!想當官想捧老子的腳的人多得是!」
何宴跪著,一步步挪到尹賢芳腳下,低聲道:「乾爹的提拔之恩,宴兒不敢忘!宴兒從小沒了父親,一直在心裡把您當做吾父!要怎樣乾爹才能相信,我何宴是忠心於您的!」
尹賢芳望著他,燈火忽明忽暗,他笑了:「也不是沒辦法。」
「我聽聞你極喜愛你那個妾室,叫,什麼黃鶯,你休了她,不,你殺了她,我就相信你!」
尹賢芳這話實屬試探,若是何宴想也不想得答應,他滿意了,何宴再說幾句好話,他還不一定非要她死,關鍵是何宴他遲疑了,遲疑到他沒有同意的打算,仿佛假面具碎掉,一下露出憤怒的內里。
何宴聰明一世,偏偏在此時沒有想清此處關隘。
尹賢芳一腳踢在他心窩,眼睛都要瞪出來,他也沒想到就算說些好聽的來哄騙自己,何宴都不願意,平心而論,何宴他還算好用,現在一時撤了他,難以找到別人統御錦衣衛。
所以他只要何宴對他的衷心,沒想到何宴竟這個態度敷衍搪塞自己!
好歹也喊了三年宴兒,尹賢芳平心而論,對他還是有點感情的,沒想到,三年,餵了個白眼狼!
「你給我滾!」尹賢芳怒道。
何宴乾巴巴道:「她跟隨兒子三年之久,兒子縱使已厭煩她,一時也……」
尹賢芳看穿他,立刻道:「好,那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你休了她,將他趕出京城,我就相信你。」
「一天,我只給你一天時間,希望你別叫我失望。」
何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府的,只記得自己刻意躲開鶯哥兒的居室,他躲在書房,望著虛空,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窩囊,一股深深無力感幾乎扼得他喘不過氣來
原來自己自命不凡,到最後,只是在別人腳底撿食,與旁人不同的是,他是一條穿著華麗。吃得好一點的蠕蟲罷了,照樣被拿捏在別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