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皇帝年年有

  鶯哥兒：「無事我便我來不得？莫非……」

  杜明從裡間走出來，衣衫不整，懶懶伸了個懶腰，瞥了眼鶯哥兒：「呦，早知是你，我便不躲了。」

  鶯哥兒起身，福了一福，輕聲道：「杜大人好。」

  她本想按劇本演，卻見杜明眉間饜足神情，心頭一陣焦急，不禁陰陽怪氣起來：「杜大人好雅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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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明一笑，伸手攬住依奴兒肩頭，在依奴兒耳邊道，臉卻看著鶯哥兒，微笑道：「當然，如此良辰美景，自然不可辜負。」

  依奴兒也只是淡淡一笑。

  「姐姐！」鶯哥兒如同五雷轟頂，急得跺腳，叫道，「你難不成真的！」

  依奴兒是花魁，有自己挑選客人的權利，但終歸是個妓，鶯哥兒理解她的辛酸，但杜明是披著羊皮的狼，面善心狠，是萬萬不可與之交的！

  依奴兒嬌嗔：「說什麼呢，傻丫頭。」

  她撥開杜明的手，走到窗邊，神情平常：「他不過是睡不著，找我來陪他喝酒罷了。」

  鶯哥兒腹誹：「他會睡不著？」

  沒料到杜明很認真地點點頭：「殺得人多了，總是做噩夢，看不清臉，卻知道他們個個想要我的命，沒意思。」

  鶯哥兒望著難得實誠的杜明，很是驚奇無語。

  外面天又陰沉，氣氛很是凝滯，三人就此靜默著。

  鶯哥兒正想什麼藉口支依奴兒出去，讓她和杜明單獨待著時，依奴兒卻輕輕笑了笑，掃了眼他們：「聽說錦華綢緞莊來了批蘇繡的新料子，我待去看看，你們……」

  杜明陪著笑道：「我們自便，你只管做你的事就好。」

  依奴兒笑了下，竟真的喊了左右侍女，就自顧自出門去，頭都沒回。

  房裡靜下來，鶯哥兒奇道：「你如何知道她今日要出去？」

  杜明聳肩：「你當我是神仙，什麼都知道，只是……」

  杜明低頭笑了下，自言自語：「大抵這就是心有所應罷。」

  鶯哥兒萬分崩潰：「你閉嘴！！！」

  「你最好離依姐姐遠一點。」鶯哥兒望著他的眼冷下來，她在這世間在乎之人已是寥寥，依奴兒又是其中尤其排在前面的。

  杜明：「為何？」

  鶯哥兒：「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你沒點數嗎？」

  面對各種謾罵，杜明都能做到淡若自然，但鶯哥兒的一句話，就讓他變了臉色。

  那種熟悉要流淚的念頭，讓杜明直接變了臉色，杜明不敢深想，他脫口：「你住嘴！」

  他眼底第一次閃爍著狠意。

  鶯哥兒望著他，輕蔑一笑，她雙臂支在桌子上，手托著下巴：「怎麼？戳中你的心事，你怕了？」

  這兩年，都是杜明掌控著她的言行，帶著雲淡風輕的笑，高高睥睨著她。

  現下，鶯哥兒捏住他的痛處，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只是你能做什麼呢？殺了我？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也不願意成全我，」鶯哥兒很百無聊懶的樣子，抬起眼皮睨了一眼他，「想來你自己也知道，你這樣冷血無情、自私寡義，是配不上她的嗎？」

  「你個人渣。」鶯哥兒罵道。

  杜明深吸幾口氣，忍住拿筷子戳穿她喉嚨的強烈衝動。

  「說正事罷。」杜明冷冷道。

  「湘婷早桂怎麼樣了？你可有動手？」

  鶯哥兒頷首，將事情略略和杜明說了：「早桂回尹賢芳府中了，湘婷被杖斃，何宴昨天和孟氏大吵一架，現在府中……嗯，雞飛狗跳？」

  「他總覺得是因為孟氏的授意，才讓湘婷被活活打死，他這人，假得很。」

  杜明點頭：「你做得很好，鶯哥兒。」

  鶯哥兒卻望著他：「現在卻有件事要你做了。」

  「什麼？」

  鶯哥兒說完後，杜明思襯片刻，答非所問道：「鶯哥兒，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惡毒？」

  頤荷園，是尹賢芳府邸，下人宅院，一排排小燈亮著，早桂低頭提著燈籠，走起路時往兩邊扭著胯，從前，她在這宅院走一圈，不知有多少雙眼睛要黏在她身上。

  自從回府後，眾人常常議論她，有些小婢子甚至當著她的面講，她又急又憤，去求大主管做主，他也只是冷冷看著自己，不耐煩叫自己走開，就像在驅趕什麼髒東西。

  原先的愛慕者們便如同夏日正午的露水，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望著自己的影子，心頭悲涼心境如同深秋葉落。

  好在明日就是採買日，她求了從前相好的姐妹芊露很久，才領到這個肥差。

  可早桂這一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家都以為她是跑了。

  芊露卻不信，拿出早桂的錢袋說，早桂的錢都在她這，要跑也不可能一文錢不帶罷。

  眾說紛紜，事情因為神秘而引發風傳，最後傳到尹賢芳耳朵里。

  尹賢芳第一反應就是錦衣衛做的，但冷靜下來，想想何宴也上道得很，陸續送來不少合自己心意的小東西，想來是感覺到自己的不甚滿意，他也不會蠢到為那麼點小事，來觸自己的霉頭。

  只是心中種下猶疑的種子，隨著時間推移，原先下的斷定，倒沒那麼堅定了。

  這邊皇帝身體病重，連朝都不上，處理軍機大事盡數交給魏忠賢，眾臣紛紛慶幸自己當初站對了隊。

  杜明又一次去見了董徹，足有兩年未見的主僕，杜明要跪，卻被董徹攔住，他鄭重道：「你在我面前，不用跪！」

  董徹嗓子帶著成年人低沉沙啞，杜明見他，眉眼間已有堅毅之色，他的臉還是俊俏的，即使身著便服，擋不住華貴之氣。

  杜明決定客套一下：「屬下沒完成您給我我的任務，是屬下無能，求主人責罰。」

  董徹搖搖頭：「你已盡力，我知道的。」

  兩人談了許久，直到街上行人來往稀疏，董徹方問：「那鶯哥兒……」

  「很好用。」

  董徹回想一下：「三個月內結束吧，我估摸著……」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口，杜明卻明白——當今聖上，怕是很快就要駕鶴西去。

  多年苦心籌謀，就在今朝。

  萬萬沒想到，董徹語調中卻帶著傷感：「你太累了，該歇歇了。」

  杜明的眼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