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獨眼人？

  進縣城後，所有鋪子鋪門緊閉，街上除了半死不活的災民，空無一人，韓風示意手下散開，待他們偵查回來後，

  「啟稟百戶，沒有米鋪開門。」

  「啟稟百戶，也無施粥場所。」

  「啟稟百戶！官府大門緊閉，許多流民堵在街道上，屍體多為餓死。」

  「如此不作為。」這是韓風對武安縣知縣的第一印象。

  但眼下先要找到吳三爺，韓風接過手下人遞來的卷宗

  「吳萬科，年四十五，本是江湖遊俠，靠走商路發家。」

  韓風望著卷宗：「就這些了嗎？」

  「屬下倒是聽了些傳言，傳說吳萬科為人痴情專一，妻子呂氏去世後，此後十餘年未續弦，也無一兒半女在膝下，為人仗義，名聲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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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說著話，街邊災民全都一骨碌爬起來，往西南方跑。

  「許是有發粥的，都去領救濟糧了罷。」屬下面露喜色。

  「跟上。」韓風只道。

  結果是災民的再一次暴動，這次他們選擇打砸米鋪，足有上百人的隊伍把米鋪團團圍住，無數雙枯瘦的手拍打在門窗上，眼見就要破門而入，官府的人趕來，「噼啪」是棍棒打在皮肉上的聲音，卻沒有一絲哀嚎，餓瘋了的災民眼中閃著綠色的豹子般的光芒，甚至有人徒手去拉扯衙役的棍棒。

  正在場面一片混亂，官民大戰一觸即發之時，韓風按耐不住。

  「住手！」卻有人先他一步喊出。

  「都住手！」

  官府的人沒待怎麼，災民卻齊齊扭頭看去，竟真的停下來，靜靜望著那人。

  那人身高八尺，卻瘦得出奇，面黃無須，左側臉有道很明顯的疤痕。

  他大步走過來。

  「這就是吳萬科。」看著男人愈來愈近的臉，韓風心中仿佛有一道閃電掠過，神台清明無比。

  「原來是他。」

  韓風暗自笑得肩胛抖動，引得下屬奇怪側目。

  「好一個江湖遊俠。」

  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何宴剛剛世襲父親的千戶職位，初露頭角，便風頭正盛。

  其實一開始韓風瞧不上何宴，總覺得自己雖也承了父親的官職，卻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直到聽說何宴竟是武舉人出身，兩人才慢慢看對眼。

  何宴第一次吃癟，案子簡單到不可思議，一名外號為獨眼人的遊俠，不知收了誰的錢，追殺時任工部尚書，女兒是華嬪，因此受封伯爵的華善，因為獨眼人凶名在外，華善嚇得連上三道奏摺請求保護，由於盛寵正眷，聖上撥何宴及三十錦衣衛護衛他周全。

  結果華善當晚就被搞死了，與他同去的還有他的五個小妾、若干僕人老媽子，倖存留下三個孩子，最大的十歲，最小的，尚在吃奶。

  何宴那時尚血氣方，因為此事鬱悶許久，罕見的喝醉，拿出畫像對韓風，紅著眼睛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弄死他！」

  「你如何找到他？」韓風好奇道。

  「我在他左臉側劃了一刀，我看見他長什麼樣子了！」何宴捏住酒杯，眼中暗流涌動。

  然而此後，獨眼俠就像人間蒸發般，再無音訊。

  「你們住手！誰叫你們來砸米鋪的。」吳萬科對著災民恨鐵不成鋼道。

  災民們竟全部停手，呆呆看著吳萬科。

  衙役頭頭點頭致意：「你來了，吳老爺。」

  方才搶著當縮頭烏龜的米行老闆，躲在衙役們身後跳腳：「快把他們都帶走，通通砍頭！這幫造反的狂徒！」

  頭頭轉頭：「來啊，把這些暴民都抓走聽審！」

  災民譁然，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不成！」吳萬科大喊。

  「他們雖說做錯，但實是因為腸中飢火難耐，情有可原，鄙人願意賠償米行損失！」

  「吳老爺！你已經為我們花了許多銀子，不能再拿了！」

  「吳大人！不成啊。」

  「別賠錢給這奸商，他有米不肯賣給我們，他該死！」

  甚至有人哭喊道：「左右我也活不了了，大家都一起死！」

  災民異口同聲叫起來，憂心忡忡盯著吳萬科。

  最後吳萬科被米行老闆獅子大開口，災民們赤裸著腳立在寒風中，卻一步不動地看著他。

  吳萬科佝僂著背，好像一下老了許多歲，但他的眼仍然清澈有力，柔低道：「你們急甚麼，我說過我已托人上報朝廷，將災情如數陳述，救濟糧很快就下來了。」

  「朝廷不會管我們了。」

  「我們只有死了。」

  不知是那些人哀聲喊道，大批官兵湧上來將他們驅走，人們絕望的眼神黏在吳萬科身上。

  「我在家門設了粥鋪，大家去領點東西吃罷，只是我……」吳萬科幾欲哽咽，引得無數人隨著他哭泣，嗚咽聲飄蕩在武安鎮陰沉的上空。

  「謝謝吳老爺，吳老爺大聖人啊……」

  「沒有吳老爺我們早就餓死了！」

  有人跪下對他磕頭：「吳老爺，救救我們全家吧，我的三個娃都餓死了……」

  韓風：「有意思。」

  現在看來吳萬科在災民心中的確擁有一定地位，但官府對吳萬科的態度實在很令人意外。

  韓風想著攔住一衙役，把錦衣衛令牌露出一角，低聲道：「錦衣衛暗下辦案，明白嗎？」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衙役萬分恐慌，哆嗦著要跪下來，韓風環顧四周，怕有人看見，扯著他進入一條小巷子。

  「不必跪，我問你話，你如實答來！」

  「吳萬科可是逆賊？知縣為何不將他拿入大獄？」

  「吳老爺？」衙役眼中滿是疑惑。

  隨後又想反應過來什麼慌忙喊道：「他不是逆賊，上差大人您別看吳老爺在災民中威望甚好，便以為他和這些暴民有什麼糾葛。」

  「他是武安鎮響噹噹的大好人！平日縣衙里什麼事，他都第一個出錢出力，濟貧扶窮一年要拿出幾千兩白銀！全鎮的人沒幾個沒受過他的恩惠的！」

  儘管衙役的害怕都寫在臉上，但急急道：「您別帶走吳老爺，我們江知縣也和他很熟的，他能為吳老爺作證，這年頭不好，災民老是要和江大人鬧，江大人發過很多次脾氣，還是吳老爺兩中調和的！」

  韓風心裡冷笑一聲——老江湖有那麼簡單被騙？裝得真好，騙他的騙子在獨眼人掀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風時，大抵還在吃奶呢。

  「管好你的嘴。」韓風往外一推，衙役摔坐在地上。

  韓風居高臨下問道：「聽清楚沒有！」

  「明白明白，小人死也不會說出去。謝謝上差饒我狗命，謝謝上差！」

  衙役頭也不回地跑了後，手下人問韓風是否要將現在所了解到的情況和指揮使匯報。

  韓風：「急甚麼，先去縣衙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