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夜來客
2024-08-31 04:50:24
作者: 玄暉
「沒忘就好,你要做的,是讓他從萬人矚目,風光無限的高台跌到人人喊打,身敗名裂,親朋散盡的爛泥里去。」
「在此過程中,你會害死其他人,有意或無意的,可能都會有,你不會是乾乾淨淨一身白的走過來,身上背上人命後,可能你這輩子都會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還有你要和何宴朝夕相處,相濡以沫,但到最後,我要動手時,會是你給我遞刀。」
「可這就是你要做的事,好好想想你能做到嗎?」
杜明話語不再鋒利,甚至帶著一絲悲憫,因為他親手引著鶯哥兒走上一條不歸路。
想想自己機關算盡,來對付一個弱女子,故意一步步擊碎她的心理,進而把自己裝進套子裡,背負那些本與她無關的痛苦。
杜明細越想越覺得自己和何宴是一種人,同樣殘忍,同樣自私。
「那你呢?」鶯哥兒問,
「你殺人時,不會難過嗎?」
杜明有些意外,隨後答道:「我?早就習慣了。」
「況且我就這樣了,」杜明感慨一句,「他們都說我冷,或許我天生就吃殺手這碗飯的吧,」
「不是的。」鶯哥兒搖頭,「你給我的感覺很奇怪。」
「嗯?」
「我說不上來。」
鶯哥兒沒有糾結此事,只是呆呆望著虛空,隨後看向他。
「杜明,若說昨晚之前,我尚有猶疑,可現在,我只想讓何宴付出應有的代價。」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況且,他不是簡單殺了恩公,他……」鶯哥兒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
杜明頷首:「行,我走了,我下回來給你帶只信鴿,若有急事,用它聯繫。」
「對了,我教你幾句話,保准你能將何宴迷得神魂顛倒。」
杜明回了觀星樓,剛進門就撞上一女子領著大腹便便男人往二樓去,二人身後是一精瘦男人,皮膚黝黑,和杜明一般著藏青色勁裝,也隨著他們上去。
杜明跟湘娘閒聊:「這柳如煙和大壯這個月都第三單了吧,拿了多少銀子了?」
「是不少,」湘娘白他一眼,「別叫人大壯,人沒名字的嗎。」
杜明好奇:「你說他倆都這麼多年了,到底心裡有沒有彼此呢?」
觀星樓殺手常常是男女兩人為搭檔,自由搭配。
無論男女,身手不大好的,就很難找到搭檔,若自己出任務,沒人幫忙探風斷後,危險係數是大大增加,任務也容易失敗。
柳如煙姿色中上,武功那是沒眼看,可身手一流的大壯指定要和她搭檔,兩人成雙入對有五年之久,卻遲遲沒傳出什麼好消息傳來。
杜明都替大壯著急。
湘娘扒拉算盤:「管好你自己就得了,到時候死外面了,可沒人給你收屍。」
「湘娘,你好狠的心,」杜明摩挲著下巴,「要不我也找個搭檔?自己獨來獨往久了,還真有點無聊。」
湘娘聞言神色微變,很快又恢復正常:「你乾的好差事,誰和你搭檔,也沒個錢,別再把命搭上了。」
杜明嘆口氣表示贊同:「我要見主子,你幫我安排一下吧。」
「主子說,若你有事稟報,直接去湖心亭找他就行。」
湖心亭,此時是一片冰封,霧凇沆碭,湖中寂寥無聲,杜明著厚服,哆哆嗦嗦往亭中去,遠遠聞到羊肉香味,杜明走近看到信王董徹著白狐大氅,姿態優雅地在新堆砌的爐子上架著鍋涮肉吃呢。
一片接一片,根本停不下來,見杜明來了,被肉燙得露出幸福微笑的董徹根本說不出話,只向一邊放置的碗筷努了下頭。
杜明一邊說著這不好吧,屬下怎可與主人同食,一邊擼起袖子,拉了個凳子坐下,興致勃勃吃起來,實木筷子架著肥瘦相間的鮮紅羊肉,放進翻滾著的紅油大骨湯里,只需頃刻,裹上香濃芝麻醬,入口怎一個「香」字。
杜明發出長長的嘆謂。
當然杜明用兩雙筷子,一雙涮,一雙入口。
幾斤羊肉下肚,主僕二人都吃的鼻尖冒汗,紅暈上臉。
「說罷,什麼事?」信王擦擦嘴,問道。
「我在何宴身邊安排了個人。」
「誰?」信王問,「小廝侍女?沒用的。」
「他新要納的妾,名為鶯哥兒,別名林皎意。」杜明慢悠悠道。
信王納罕:「你怎麼收買的她,不對啊,跟了何宴又怎會差錢?」
「人心。」杜明看著爐子裡一粒粒燒得通紅,小太陽般的煤球,輕聲道。
「靠你了,何宴盯我越來越緊,那些錦衣衛像蒼蠅一樣,煩人的緊。」
杜明:「你要不辟間房給他們來落腳,日夜監視,可別累壞了。」
兩人一齊大笑。
「以後你輕易別來這找我了,我會著專人和你聯繫的。」信王正色道。
「誰,是美人嗎。」杜明隨口道。
待吃飽喝足的杜明慢悠悠往家走時,以是夜色沉沉。
推門,點蠟,幽幽火光映明小屋裡的一床並一桌,再無他物。
杜明換了身寬鬆衣裳,打了個飽嗝後覺得有些積食,接著他隨手抄起一把劍舞起來,舍內狹隘,稍有不慎就會磕碰物品,杜明卻玩得起勁,身姿柔軟,劍如游蛇,低頭杜明卻見一團黑影。
抬頭,一頭戴斗篷,連眼都遮住的人,只從身姿勉強可辨認為女子,靜依窗邊。
杜明抬頭:「今天就來了?請問有何貴幹?」
女子開口卻是令人大吃一驚,聲音粗如砂礫:
「你安排在何宴身邊的女子,是否可靠,若她反水,將一切告知何宴,你當如何?」
杜明皺眉:「此事我已與主人言明,我自有安排,不勞費心。」
女人冷哼一聲:「觀星樓的頂尖殺手,就只能靠柔弱女子深陷險境來完成任務嗎?」
「不過爾爾。」
杜明淡淡道:「謬讚,杜明左右不過一地痞,全靠主人賞口飯吃。」
「那女子是無辜的。」她語調里含了怒意。
杜明攤手:「是,但也是情願的,我可沒有騙她。」
女人沉默片刻,轉身打開窗子要走。
杜明順著風口嗅到一陣奇異的香氣,似新雪枝頭上多多綻開的紅梅,幽冷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