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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皎若雲間月

2024-08-31 04:49:04 作者: 玄暉

  他力氣很大,鶯哥兒胳膊被攥得生疼,她欲掙脫。

  卻被他輕易制住手腕,她越掙,他越用力。

  鶯哥兒感覺到他冷漠外表下的怒氣,便也不再動。

  何宴見狀,一把拽過她的行李,擲在桌子上,碰掉茶碗,發出「叮噹」脆響。

  「你做什麼?」鶯哥兒擰著眉冷冷問。

  何宴看了她一眼,情緒竟也平復下來。

  「我喜歡你,從來沒有人給過我這樣的感覺,鶯哥兒,你明白嗎?」他兀然開口。

  「我能感覺到你也喜歡我,你到底在怕什麼?」

  「我便那麼不堪,你要躲著我偷跑?」

  

  何宴不等她開口,便連珠炮般問道。

  鶯哥兒不知為何,卻有種如釋重負之感。

  她順了順頭髮,走到何宴面前,認真道:「李默,我美嗎?」

  何宴屬實是愣了一下。

  鶯哥兒只是笑了下,坐在桌邊:「我自知不算貌美,淺淺識兩個字,女德女戒卻也不記得幾句了。更可說無才無德,你喜歡我,我知道。」

  「但為什麼呢,你今日喜歡我,不代表日後也如此,或許不過兩年,你便會倦了我,另納新歡。」

  「你等等,」鶯哥兒打斷欲開口的何宴,盯著他的眼,「或許你只是沒見我這般無父無母,還要靠自己才能掙一口飯吃的女子,有幾分新奇罷了。」

  「如此,我為什麼要嫁給你,李默,我閨名林皎意,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鶯哥兒嗓子堵得厲害,還是強撐著盯著何宴,一字字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你要我做妾,做只仰仗你寵愛的妾,你又何嘗不知道,情之一物,最是變換無常,但妾者,卻始終為賤物,易買,易買,亦可輾轉折手於他人,不過是取樂之物。」

  何宴沉默了,半晌卻笑了:「你一直是這樣想的?」

  「沒錯。」

  「你只覺得我是玩玩,若我是認真的呢?」何宴道,「我給不了你正妻之位,可我會終生愛你,敬你,疼你,還不夠嗎。」

  「可是,你說的話,我一字也不信。」

  何宴心中堵得厲害,無盡的怒氣怕要壓制不住,他仰頭將茶水一飲而盡。

  鶯哥兒只是不說話。

  「我知道了,」半晌,何宴親自打開門,「你走吧。」

  鶯哥兒拾起行李便往外走,只聽何宴道了一句:「我不會再自取其辱了,鶯哥兒,待回京,我會將工錢給你。」

  鶯哥兒點點頭,眼底卻已濕潤:「如此,最好。」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鶯哥兒剛走到樓下,便聽到身後傳來打砸東西和眾人的尖叫,何宴的嗓音冷又遠,聽不真切,鶯哥兒竟忍不住抽噎了一聲,但她很快意識到了失態。

  鶯哥兒趕了四天的路,終於訪到了剛從京城趕回來的吳榮德,與鶯哥兒想得不同,他身量中等,神情疲倦,一眼便知這些日子披了許多風塵。

  「姑娘,久候多時。」吳榮德起身行禮道,「快,奉茶。」

  「多次叨擾貴府,小女子羞愧難當,」鶯哥兒落座,先客套了一句,隨即問道,「不知吳老爺可曾見過許公?」

  沒成想,吳榮德臉色一下變得十分悲怮,對鶯哥兒行了個大禮:「是吳某人沒本事,只湊夠了兩萬兩,再多確是沒有了。」

  「吳老爺,」鶯哥兒大吃一驚,連忙扶起他:「您何出此言?不是兩萬兩就……」

  鶯哥兒說著,忽而明白許公被誣陷貪污兩萬兩,但想要將許公救出來,打點上下,疏通關係,所需絕不止兩萬兩。

  「錢湊不夠可以另想辦法,您這是……」鶯哥兒說著,忽而想到了什麼,她僵在原地。

  吳榮德面露悲愴,顫聲說道:

  「我費了許多勁,才打聽到許公自入獄,便日日被嚴刑逼供!是錦衣指揮使何宴,親手行的刑!」

  鶯哥兒大腦「嗡」的一聲,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許公他……」

  「我爹,我爹他如何?」因雨耽誤了幾日行程的許易之剛剛趕來,便聽到如此一句話,他踉蹌幾步,還是瘋了般撲過來,死死抓住吳榮德手臂:「你說啊,我爹,怎麼樣了?」

  「易之,你冷靜一點。」鶯哥兒見吳榮德被抓得面露痛苦之色,忙道。

  「你閉嘴,你懂什麼!」許易之扭頭大吼道。

  他心底慌極了,他受不了從從前的人人尊敬,錦衣玉食到如今的人們避之不及,舉步維艱這種巨大反差。

  爹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獄裡!不然就全完了!

  「許公子,現在我們必須再湊夠兩萬兩,才能儘快將許公救出啊。」吳榮德心下不爽,用力掙開後道。

  那時雲銷雨霽,陽光淡淡地撒在庭院裡,三人心頭卻仍被烏雲籠著,透不進一絲光亮。

  許易之沒頭蒼蠅般亂轉,最後,他將眼定在了鶯哥兒身上。

  「走,你跟我走。」許易之問也不問主人,便硬將鶯哥兒拉到吳家後院。

  已是深秋,草木蕭蕭,幾片枯葉墜到鶯哥兒肩頭。許易之看著鶯哥兒,喉頭滾動幾番,還是問出了那一句話。

  「鶯哥兒,你要不,去求求李默?」

  可能是陽光有些刺眼,鶯哥兒有些看不清許易之的面貌,她盯著他,再也掩飾不住眼中的嘲諷。

  這個懦弱,自私的男人,鶯哥兒從未如此鄙棄過一個人。

  她笑了笑,嗓音冷得像數九寒風:「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去求他呢?」

  許易之一時語塞。

  「他叫我去做妾,做暖床奴婢,也可以是嗎?」

  許易之不敢看她的眼,手暗暗握緊:「鶯哥兒,你當知,我父親對你是極好的,當年,若不是他,你怎能如此輕易就換了身份,你現在……」

  「你住嘴吧。」鶯哥兒面上淡淡,胸膛確卻是起伏,「我不會去找他的。」

  「鶯哥兒,我求你了,我知曉他喜歡你,」許易之竟是跪下,抓住她的手叫道,「客棧里,我見他常在暗處看你,你願意納你為妾,有什麼不好的!以你的身份,本來……」

  鶯哥兒不欲多言,便抽出手要走。

  許易之站起來,急道:「你就不能為我們許家考慮一下,父親在詔獄裡生不如死,你便如此見死不救,鶯哥兒,你不得好死!」

  更加不堪入耳的話語從他口中噴出。

  鶯哥兒回頭,眼眸中沒有一絲情緒:「許易之,我今日方看透,你根本不配做許公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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