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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恩情

2024-08-31 04:48:34 作者: 玄暉

  到了廚房,發現藥還未煮好,鶯哥兒閒著捉來店裡的老貓放在膝頭逗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咯咯笑著。

  端藥上樓時,她還想著自己這次一定要溫柔無比地……扒開他的嘴。

  緊接著,她的嘴就閉不上了,因為何宴醒了。

  他身著裡衣,烏髮兩三縷散在耳畔,他坐著,手捂傷口,垂頭喘著粗氣,可見起身是費了一番勁。

  抬頭看到她的瞬間,驚喜之色一閃而過。

  

  隨後,他靠回床頭,看不都看她,語氣冷淡:「你怎麼在這?」

  呦,這人還有兩幅面孔呢。

  鶯哥兒偷笑,走近放下藥碗,柔聲道:「我家裡有人生病,來買點藥材,正巧遇到你。」

  何宴四下打量:「這是哪?我怎麼來的?」

  「客棧啊,」鶯哥兒摸了摸藥碗,還有些燙,又放下了,「四天前夜裡,下著大雨,你的人,好像叫杜明什麼的,拼死把你拖……」

  何宴稍稍蹙眉。

  「帶,」鶯哥兒會意,改口道,「拼死把你帶過來,渾身都是血啊,都快凍死了,還求老闆救你……」

  「行了,我知道了。」何宴打斷她,他最不喜歡欠人人情,現在卻欠了杜明一條命,他想想就頭疼。

  想了想,又問:「他來的時候什麼多餘的也沒帶嗎?」

  得到肯定的回覆後,他明白火銃定是被他不知丟在哪個旮旯了。

  這個敗家玩應。

  「藥給我吧。」何宴伸手,卻牽扯傷口,疼得他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算了,」鶯哥兒舀起一勺藥,吹涼了送到他嘴邊,「我餵你吧,老闆說你要是能醒就是鬼門關撿回一條命,幸運得很呢。」

  何宴喝藥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看,奇怪,太奇怪了。

  「看我幹什麼?我臉上……」她摸了下臉。

  「沒什麼。」何宴側開頭,嘴角卻悄悄上揚。

  「扶我躺下吧。」畢竟重傷,稍坐一會就覺得頭暈目眩。

  「怎樣了,他醒了?」一老人走進來,左腿走路姿勢奇怪,但看著還是蠻有精神的。

  相必這便是老闆了,何宴強撐著要起身致謝,和身份無關,救命之恩,不可不謝。被老闆按住了:「別,你躺著便好。」

  「多謝救命。恩情銘感於心。」何宴聲音還有些低啞,他咳嗽起來。

  老闆只是搖搖頭:「公子,你要感謝的是這位姑娘,沒有她的藥材,任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給何宴檢查完傷口,換了藥,老闆就下樓去準備早飯,何宴望著床頂,腦子裡想著這次詭異的刺殺,不,可以稱作完美,他們早就知道他的路線,早到他們來得及布置好一切。

  明擺著,錦衣衛里出了內鬼。

  若不是他為以防萬一帶了把火銃,若不是杜明,怕是此刻他早已躺在亂葬崗受著野狗的撕咬吧,而自己的頭會被掛在城樓上嗎,再留上「替天行道,大快人心」的鮮紅大字?

  想到這,何宴很想笑,因為都沒有發生,他,活下來了。

  多虧他穿了護身軟甲,多少頂了點用。

  忽而,他心情又沉寂下來,儘管昏迷,他尚存靈識。

  他模糊記得,伸手不見五指的雨夜,馬因為雷閃嚇跑,杜明只能背著他,一步步往前挪,如此一想,他瞬間便回到那時,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如同刀子,明明雨一直未停,甚至越下越大,然而確是靜得很,無邊的孤寂中,只能聽見杜明如困獸的「呼哧呼哧」的喘聲,不知多少次,他帶著他跌倒在土路上,摔在泥漿里。

  他卻很快的爬起來,他丟掉了火銃,丟掉了腰刀,唯獨沒有丟下他。

  他不停地對他說,也可能是在自言自語:大人,沒關係,我們都會沒事的,我記得有一家客棧,我帶你去。

  聲音帶著嗚咽,他也許在哭,沒關係,誰都不會看見。

  恩情……

  何宴想翻身,卻怕傷口開裂,他煩燥地動了動,餘光瞥見鶯哥兒坐在不遠處的桌子旁,她穿著淡綠色衣衫,正在看一本老闆剛借給她的醫書,宛如水中青蓮,靜靜綻放。

  何宴胸口像是被大錘狠狠震了一下,幾乎是貪婪地注視她,他第一次覺得她長得那麼好看,簡直沒有一處不令他喜歡。

  他喜歡鶯哥兒,那天的夜晚,一身素衣,清冷自矜,讓他怦然心動,但是說真的,他以前見過玩過的絕色美人都不少,心動嗎,不算常見,但也絕不是沒有。

  事實上,在今天以前,他對鶯哥兒只停在「喜歡」上,他能紆尊降貴,費錢費時,讓她慢慢接受自己,甚至刻意營造氣氛來求娶她,在他已經是破天荒的頭一回了。

  所以一次被拒後,他便想放棄了。

  而現在,他死裡逃生,重傷未愈,第一眼,便是她,何宴又想了一下,嗯,不能放手,他也放不了手。

  「你做什麼盯著我。」鶯哥兒翻了頁書,抬眸掃了他一眼。

  何宴竟覺得臉火辣辣的,媽的,連瞪人都那麼好看。

  「你怎麼了?」鶯哥兒起身,沖他走過去,「不舒服嗎?臉怎麼了?又發燒了?」

  饒是何宴不要臉,現下也有點慌,幸好,此時門外有人敲門,他鬆了一口氣。

  「鶯哥兒,在嗎?」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

  許易之做夢也想不到,閹黨骨幹何宴和自己只隔著一扇門,自己輕而易舉就能要了他的命,可對此一無所知的他只是耐心地、有禮地站在門外,甚至面帶微笑。

  鶯哥兒快步走出去,關上門。

  門外,許易之往房間裡看了一眼:「他醒了?」

  「嗯,下去說。」

  豎著耳朵的何宴也只聽到這麼幾句,接著便是兩人漸遠的腳步聲。

  何宴心裡開了鍋般鬧騰,那個男的是誰?荒郊野嶺的,難道還會有熟識的人嗎?他們認識多久了?

  不過那男的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在哪聽過呢?

  「我去,」越想越氣,壓到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

  「真的嗎?」樓下鶯哥兒面露喜色,連忙低頭又重讀了一遍,那薄薄的信紙,此時就如同金子,閃花了她的眼,直逼出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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