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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血書一封

2024-08-31 04:48:14 作者: 玄暉

  董修回頭:「講。」

  「請允許妾為您讀此信。」

  「那又是什麼?」

  「許逸的絕筆。」

  董修心中湧起薄怒,隨後化為深深的無力感,他呵呵笑著,手撫著額頭:「你讀吧。」

  「逸今死杖下矣!痴心報主,愚直仇人;久拼七尺,不復掛念。不為張儉逃亡,亦不為楊震仰藥,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

  打問之時,枉處贓私,殺人獻媚,五日一比,限限嚴旨。家傾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逸一身一家其何足道,而國家大體大勢所傷實多。

  惟我身副憲臣,曾受顧命。孔子云:「託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終可以見先帝於在天,對二祖十宗與皇天后土、天下萬世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春風,於我何有哉?」

  吳漪讀畢,不禁掩面哭泣起來,她讀的時候,就幾欲哽咽。

  

  屋內只有她細弱的抽噎聲和燈花不時爆開的聲音。

  董修抽了抽嘴角:「這真的是許逸寫的?」

  吳漪:「……」

  他更加生氣:「不是對吧,是你寫的,你在騙我,那些人給了你多少好處?」

  「陛下!」吳漪一聲哭喊,如杜鵑啼血。

  「陛下你看看,你看看這是用什麼寫成的!」

  董修接過信紙,只是滿目的紅,整篇竟都是由鮮血寫就。

  他打了個寒戰,信紙飄落在地。

  吳漪道:「我知陛下深恨黨派結黨營私,剝削百姓,但陛下要明白,並非所有東軒黨人,都是國家的害蟲!」

  吳漪再拜:「求陛下赦免許逸等人,放他們回鄉,度過殘生。」

  「不,不行。」董修心中動容,但仍答道,「不能放了他們。」

  「陛下!」

  「住嘴!朕可以叫何宴停止用刑,甚至暗地派醫官去為他們診治,用上等的藥,但在貪污之事未查清之前,不能釋放他們,此事不必再談,退下吧。」

  「還有皇后,這是最後一次,朕不想再聽到你為誰求情,明白嗎?」

  「是,陛下,」吳漪答道,默默行禮,退下。

  兩天後,官員下早朝,何宴剛出了宮門,一小太監拉何宴衣袖,說是廠公有請。

  「乾爹,您找我。」何宴望著尹賢芳背影,笑道。

  「跪下。」尹賢芳慢悠悠道。

  何宴摸不著頭腦,仍是照做,見尹賢芳面上陰雲密布,疑惑道:「乾爹,是兒子做了什麼錯事嗎?」

  「你還有臉問我!」尹賢芳嗓門陡然拔高,驚得籠中的畫眉鳥不敢哼聲,「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尹賢芳愈想愈氣,抬手將一盞熱茶潑在何宴臉上,他自己倒氣得喘不上氣,旁邊幾個小太監見狀連連道,乾爹莫要生氣,保重貴體。

  何宴垂著頭,抹去臉上的茶水,不讓眼裡的戾氣露出來,心道:

  好你個死人妖,對我如此折辱,待你失勢,我讓你日日後悔為什麼沒死在宮外要債的手裡。

  「你在想什麼?」

  何宴挺直腰板:「兒子在想,是做錯了什麼,惹乾爹動氣傷身,確是不知,只望乾爹明示。」

  「滾滾滾。」尹賢芳趕走給他捶背揉肩的太監,「你們出去守著,不許別人進來。」

  太監關上了門,尹賢芳把何宴扶起來,未語眼中倒是含了一泡熱淚:「立兒,不是乾爹有意為難,昨夜陛下召我進宮,我還沒問安,開門頭一句便問許逸等人的案子審得如何?我嚇得跪下,只能說什麼不清楚,都是錦衣衛的內務。誰知陛下冷笑幾聲,說錦衣都指揮使何宴不是你的乾兒子嗎?你怎會不知?」

  何宴聞言也是眸光一閃,尹賢芳拍拍他的肩道:「這還不是最要命的,陛下沒等我解釋完,便道:『審案是好事,審死人的案就沒意思了,對吧。』」

  尹賢芳回想起那時情景也是心中惶惶,待他小雞啄米般點頭後,董徹道:「朕不愛管瑣事,不代表朕會任人哄騙。」

  「好好干,莫欺我。」

  尹賢芳摸著稀疏的胡碴道:「我原以為是你在陛下那裡賣弄,現見你全不知情,便知是錯怪你了,是我老糊塗了。」

  「乾爹言重了。」

  尹賢芳道:「你回去好好查一查是誰走漏了風聲,我記得那個指揮同知韓風你蠻器重他的,可靠嗎?」

  何宴道:「韓風為人幹練,精明,應是可信的。」

  尹賢芳道:「可信就好,許逸那幾個人,趁早,別留下什麼把柄,最好整個畏罪自殺,明白嗎?」

  何宴道:「是,只是乾爹,陛下剛要我停刑,隔天便動手,怕是說不過去吧。」

  「要你儘快將罪證做實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要他們自己承認,這也是我一直期望的,你不是辦不到嗎,

  那就先動手,死人的罪證還不好擬嗎?拖個一兩月的,再告訴陛下,糊弄過去得了。」

  「許逸那六人,絕不可放過!」尹賢芳還是那句話。

  「是。」

  「退下吧。」

  何宴回府後,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此事不穩妥,誰不知道當即陛下是個草包,連字都不識一個,可是草包會說出那樣的話嗎?

  再者,應是誰在皇帝面前說了小話,皇帝的態度不再是一開始的不管不問,順其自然,他現在的意思,明顯是想保東軒黨那幾人。

  悖逆皇帝的意願,可不是好玩的。

  可尹賢芳那老狗那邊……

  若許逸等人真的出獄,憑藉他的政治號召力,將何宴對他們用的刑公之於眾,何宴閉眼都能想像到那滿天飛雪般的彈劾奏摺,埋也得給他埋死。

  自己早就和尹賢芳綁一塊了,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來人,更衣。」何宴換上飛魚服,剛出了府,準備前往詔獄,便見皇上身邊的親信太監進了他的家門,他又折回去,那太監見他笑得見牙不見眼:「何大人,你在這,卻叫老奴好找,陛下有請,何大人走一趟吧。」

  何宴回去換衣裳時,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入朝四載,皇帝下朝後又叫他去宮裡談話,真真頭一回。

  他知道皇帝要和他談的應也是許逸等人的事,誰知去了,行禮,起身,董修和他聊了些無關痛癢的,將一本奏摺丟給他看:「現天下哪還有不撈錢的官員,朕看了這奏摺,飯都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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