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草木小圃

  別苑，何宴悠悠轉醒，只見屋內滿堂陽光，溫暖燦爛，他猛地坐起來，下床後，方想起今日休沐，門外響起敲門聲。

  「公子，起了嗎？」

  是她。

  何宴簡短應了一聲。

  梳洗穿戴好後，何宴望著鶯哥兒道：「我昨夜心情很差，第一時間想的就是來見你。」

  鶯哥兒動作微微一頓，隨後恢復原樣：「哦。」

  

  「哦？」

  鶯哥兒無奈地看他。

  「我今日一天都會在這裡。」何宴道。

  鶯哥兒：「……哈哈。」

  何宴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怎麼會有這樣不解風情的小姑娘啊。

  「算了，不跟你計較，中午我想吃荷葉粉蒸肉。」

  「別告訴我，告訴張媽。」

  何宴：「……我只想吃你做的。」

  鶯哥兒給他整理好衣領，淡淡道：「我不會。」

  「注意，」何宴道，「我是你的主子，請你有一點一月掙一百兩銀子的自覺性。」

  鶯哥兒輕輕笑了一下，行了個屈膝禮：「奴婢不會。」

  她狡黠地抬頭一笑：「公子贖罪。」

  何宴：好吧。我被擊中了。

  「你確定只是干謁詩嗎？」張國紀問身邊書童。

  「不錯，老爺，文采飛揚，內有神秀，好詩啊。」

  「太康伯，莫要疑心了，」一旁的唐灼文質彬彬的樣子，沖他一拱手，情深意切道。「我家人就指望著靠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奈何我不爭氣，接連落榜，若是能讓皇后在皇上面前稍稍提及鄙名，小生會永生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太康伯點頭：「好，我常給皇后送東西，這不是什麼難事。」

  太康伯復將詩放入紅漆金邊的信封，唐灼再次拜謝。他是真心實意的感謝。

  望著那老人佝僂的背影，唐灼些許愧疚。

  很快，男孩出場，偷了太康伯的錢袋和那封信。卻很快被人發現，把信和錢都奪了回去，男孩蜷縮著身子，忍受著謾罵和踢打，確定人走遠了，男孩向他跑來，手中舉著那信封，明明鼻子在流血，臉上的笑卻那麼燦爛。

  「你快看看，對不對？」

  對，是那首干謁詩，唐灼想說些感謝之話，男孩卻轉身跑遠了，聲音越來越遠：「那就好了，公子，我們兩不相欠啦。」

  何宴在別苑吹吹風，逗逗鳥，日光透明，天空是靛藍而高遠的，樹木挺著岔子立著，偶有鳥雀鳴叫，何宴感到渾身卸去重負，輕鬆得很。

  鶯哥兒去叫他吃飯時，便見何宴倚在大石頭上，使一根柳條在溪水裡垂釣，陽光斑駁映在他側臉上，他渾然不覺，無比專心。

  鶯哥兒笑了，她忽意識到不對，便不再笑，走到何宴身邊：「公子，吃飯了。」

  「這是誰做的？」何宴望著桌上的荷葉粉蒸肉問道。

  「張媽。」鶯哥兒答。

  恰逢張媽端著獅子頭上來，聽到問話，便意味深長地笑了：「公子，姑娘在廚房忙了一上午，老婆子可不敢冒領。」

  何宴低聲笑了，望著鶯哥兒臉漸漸染上了緋色，她急切地瞪著張媽，就差沒站起來捂住她嘴了。

  偏那婆子仍望著她，邊笑邊說：「姑娘為了買到更新鮮一點的荷葉，跑了好幾個市場，公子是江南人，今日做的都是江南菜式。」

  「別感動，我不過是盡了責任罷了。」鶯哥兒見事情敗露，強裝鎮定道。

  何宴每樣都嘗了一口。

  「怎樣？」鶯哥兒頗有些忐忑，「我沒怎麼做過江南菜。」

  何宴停下筷子：「很好吃。」

  「那就好。」鶯哥兒托著腮幫子，眼眸晶亮地看著他，「吃啊。」

  「抱歉。」何宴面色為難。

  「怎麼了？很難吃？」

  「不，我很感動，很想親你。」

  鶯哥兒愣了一下，站起來，臉頰紅紅：「登徒子！」

  她轉身出了門。

  何宴握著筷子，只是笑。

  入夜時，錦華分鋪的掌柜才送來了衣裳。

  「怎麼這麼晚？」

  掌柜彎腰陪著笑：「關鍵給大人做的衣裳，誰也不敢怠慢，總想著至臻至美，便稍遲了些。」

  「噓，」何宴豎起手指，「在這裡叫我公子。」

  「換上。」何宴將衣服遞給鶯哥兒。

  鶯哥兒從面料、款式判斷出其價值不菲，立馬拒絕：「我不要。」

  何宴道：「這是店裡新進的冰蠶絲面料，很多女子反映穿過後身上起疹，紅腫，我穿得倒還好，想來我皮糙肉厚，試不出來，便讓你試穿一下。」

  「你騙人，這明明是蜀錦的。」鶯哥兒接過衣服摩挲一陣後，肯定道。

  「蜀錦里摻了冰蠶絲。」何宴面色不改，繼續瞎編。

  「李默，」鶯哥兒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我……」

  「好吧，我騙你的。」何宴直接打斷她。

  「是我特意為你選的，你穿得太素了，我進得很便宜的，換上吧，別辜負我。」

  何宴看著她，眼中滿是小心翼翼。

  拒絕的話，堵在嗓子眼。

  妝成，鶯哥兒睨了眼鏡子，腰肢盈盈一握，棗紅色襯得她浮色白皙，眼中隱有淚光。我見猶憐。

  「這顏色正適合我呢，」她心中驚奇，隨後便想到他這麼熟悉女子的梳妝打扮，不知和多少女子有過風流過往。

  「呸，狗男人。」鶯哥兒心中暗罵。

  「很美。」何宴進門後讚嘆道。

  「走，跟我去個地方。」他神神秘秘道。

  已是夜半時分，街上行人稀少，秋風寒涼，直往人衣縫裡鑽。鶯哥兒打了個噴嚏，見狀，何宴隨手買了件披風，細心給她披上。

  「姑娘，你相公對你可真上心。」賣衣服的大娘微笑道。

  鶯哥兒欲言又止，還是沒說什麼。

  沒必要。

  兩人走了一段路，四周景色也越來越陌生，在鶯哥兒再也不願往前走的前一秒，何宴推開一處小柵欄：「到了。」

  院子裡，只有一大片深粉花朵隨風搖曳，花朵重疊挨擠，墨綠葉子光滑閃著油光，月光的籠罩下，更添一層夢幻。

  鶯哥兒聳動鼻子聞，淡淡幽香，沁人心沛。

  「怎麼樣，好看吧，」何宴頗為得意，他拿出一條厚毯子鋪在台階上，「來，坐下。」

  「很漂亮。」鶯哥兒出神望著，不同於京中的繁華喧囂，這裡是另一派的幽靜美麗

  「我每次……」何宴笑了笑，「之後就回來坐一會，什麼也不想，心情就會很好。」

  鶯哥兒點點頭，素手托起一朵伸出苗圃的花，它因為花瓣繁多，而微微低著頭，涼涼的，如絲綢般的手感。

  「這是什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