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帶你走

  「沒有。」鶯哥兒見那男人深喘了一口氣，把臉側向一邊，簡短道。

  「那就好，」鶯哥兒由衷道，畢竟素不相識，感嘆完後就無話可說了，鶯哥兒小小的尷尬了一下，還是期期艾艾地開口：「公子，你，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可以帶你出去，這一片，」鶯哥兒的手凌空比量了一下，「我都很熟的。」

  她小小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只要給我一兩銀子。」

  她臉頰緋紅，顯然是很不好意思，但還是盡力表達著意思，眼中帶了點祈求，目光直直落在他臉上，一眼不看他衣襟上大幅的半干血跡。

  她在害怕，卻還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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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宴望著她討好的笑容，心中難以抑制地一陣抽痛，不由自主移開了目光，呆望著黑洞洞的街道，精神恍惚，是這嗎？她竟住在這種地方？一直在為生計發愁？

  鶯哥兒見他不說話，甚至把臉也別開了，心中本就不太足的底氣頓時跑了一大半。

  她澀聲道：「要不，五百文也可……」

  「我同意。」男人驀然打斷她，話語中藏著極力壓抑的情緒，他站起來，鶯哥兒竟不知他如此高，不由得退後了一步，他盯著她，道：「帶我出去。」

  不似少年清朗，他的嗓音低沉，帶著點啞，似熟透的果實，很誘人。

  鶯哥兒愣愣點頭，沒反應過來。

  兩人並排走著，男人很寡言，她幾次想搭話，望了望他，又咽下去了，尷尬的氣氛瀰漫，鶯哥兒只好緊盯著前方的小燈籠，視線隨著燈籠的搖晃而一上一下，她在無聊中感到幾分有趣。

  猛然間，男人將她扯向自己的方向，她站不穩，幾乎撲進他的懷裡，她抬頭疑惑地望著他，才發現他也在低頭看她，面具後的眼神如此深邃，平靜的假象下是緩緩流動的岩漿，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發。

  何宴本是看到水窪才將她拉過來的，確沒有非分之想，但此刻，溫香軟玉在懷，自剛才那月下一瞥便被撩起的火苗如得了東風，焚遍了全身。

  他鼻尖縈繞著她的香氣，絲絲縷縷，清恬勾人，在這一刻 何宴無比希望她是屬於自己的，幾乎到了難耐的地步。

  轉念間，遺憾，痛苦又如潮水般湧來，自己對她如此渴望，可於她，自己不過是個萍水相逢之人。

  心思百轉，他正欲開口，便看見鶯哥兒皺著鼻子，奮力掙紮起來。

  何宴心涼了半截，幾乎是恨起來，為什麼與她的重逢是這樣詭異的場面――他滿手鮮血，衣衫凌亂，為什麼叫她偏遇見了他最不堪的一面。

  「抱歉，」何宴鬆開手，儘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話，怕嚇到了她，沖身後看了看，「有水。」

  前兩天正是下了一場急促的秋雨，這陋巷常有積水坑窪，行人不留意便會濕了鞋襪。

  這樣，已經涌到嘴邊的斥責生生哽在喉中，上不來下不去，鶯哥兒目光仍是冷的：「縱公子是好意，也未免太過魯莽了些。」

  何宴沒說話，如果鶯哥兒此時沒有被擾亂心神，定能看見他的手在微微顫抖，然而她只是重新提起小燈籠，率先往外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何宴始終保持安靜，儘可能地和她保持最遠距離，這樣一來，鶯哥兒倒不好意思起來。

  「我是不是誤解他了，人家是好意，還被我凶。」她暗暗想。

  實際上，剛才如果何宴態度強硬，她定不會如此想，因著她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此時，竟是全然信了自己的猜想。

  胡思亂想間，前方道路逐漸寬敞起來，轉角便是大街，鶯哥兒停步。

  何宴亦停步看著她，相望無言，遠遠傳來雄雞報曉，穹頂為墨黑，再往下轉為青黛色，最近的天邊隱隱露出魚肚白，鶯哥兒才發現眼前的人長身玉立，可怖的面具下露出的下頷流暢瘦削，鶯哥兒輕輕吐出一口氣：「公子，路盡於此……」

  何宴凝視她片刻，後從懷裡掏出荷包丟給她，鶯哥兒一掂，一百兩有餘，她皺著眉頭，挑出幾塊碎銀後，將荷包遞給他，何宴退後一步，沒有接：「姑娘，這是酬勞。」

  他的聲音古水無波，再平常不過，可鶯哥兒還是聽出某些不尋常的意味，讓她不安，她搖頭，又往前一步：「不行，無功不受祿，我不能要你這麼多錢。」

  「不是無功。」何宴突兀道，定定地望著她。

  你來了，我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