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朕允了

  眼前的躺在床上的男人給了她一切，她的琴棋書畫，她的學識，她的所思所想，皆是他所傳授塑造。無論多少次迴避自己，她都不得不承認，蕭初安早已走進她心裡。

  灼華用微涼的指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眼眸中是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眷戀。如果她沒有記起以前的一切，那他們倆人之間也不會如此遙遠。當年的事他雖不是主謀，但終究有參與，只嘆命運無常，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直到未央宮內的最後一根蠟燭燃盡，蕭初安依舊未醒，走進來給他換藥的御醫看見灼華坐在床邊後，便加緊了換藥的速度，仿佛是害怕看到什麼不該看到的事情。

  御醫揭開血淋淋的傷口，蕭初安身子顫了一下，輕哼了幾聲，便再次進入昏睡。北牧安進來的時候，御醫剛重新包紮完傷口，未央宮內的血腥味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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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華姐姐。」北牧安輕聲喚道，他已經許久未見過灼華，甚至有時候有些恍惚，先皇的那道遺旨是不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記得。

  灼華將目光從蕭初安的容顏移開，看向身後的小皇帝。幾個月未曾細看的少年，如今又長高了許多，似乎只是比蕭初安矮一點兒。

  「牧安，你長高了許多。」北牧安說不喜歡她稱自己為皇帝，灼華便依著他喚名字，「聽聞御花園的梅花開了，我們一同去看看可好？」

  這是他們二人之間約定好的，如若灼華有事尋他，便是這般說辭。

  灼華走到梅花樹下，仰頭望著枝頭被白雪覆蓋的花苞。她記憶中，因為母后喜歡梅花，大業皇宮的花園內便種滿了梅花。

  父皇與母后常在花苞出現時就一同攜手逛花園，她也經常在梅花樹下玩雪。如今幾年過去了，梅花依舊會開，而同她一起看梅花的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北牧安痴痴看著樹下披著玄色披風的灼華，她似是雪中仙，皇宮中唯一的色彩。少年藏不住心思，便任由自己說了出來：「姐姐，你好美。」

  灼華微微一怔，轉頭對著北牧安淺淺地微笑，沖北牧安招了招手。北牧安後知後覺感到了害羞，臉蛋微微一紅朝灼華走過去。灼華伸手幫他撫開頭髮上的雪花，北牧安藏在皇袍中的手微微緊握，他真的很貪戀灼華給的溫暖，如同自己親姐姐一般。

  「牧安。」灼華與北牧安對視，她眼眸中的平靜卻使得他心臟不禁提起，北牧安忽然不想讓她繼續說下去。灼華繼續說道：「待初安醒後，可否下旨撤銷我和你之間的婚約？」

  北牧安睜大了眼睛，水汪汪的望著灼華，眼眸的光瞬間熄滅。他再次開口聲音有些沙啞，眼睛有些發紅：「當皇妃不好嗎？我可以承諾的，後位也一定會是姐姐的。」

  灼華沒想到少年會如此激動，安靜安撫道：「並非如此……」

  「姐姐，皇宮太大，牧安一個人走下去有些害怕。你陪著牧安好不好？」年少稱帝的北牧安，故作堅強的軀殼似乎在灼華面前極易破碎，淚水湧上眼眸，少年抓住她的袖子不願放手。

  其實灼華與北牧安見面的次數並不多，沒想到在少年的心底竟然如此依賴於她。灼華不忍看著少年一副被拋棄的模樣，走上前抱住了他，輕輕拍打他的肩膀，安撫著少年的情緒。

  北牧安放縱自己緊緊抱住她的柳腰，心底深處是不安，心頭儘是委屈酸澀。他完全沒有了帝王的模樣，剩下的只有不依不饒地低聲哀求：「姐姐，不要丟下牧安一個人好不好？沒有姐姐的皇宮真的太冷了。」

  灼華心頭一疼，她何嘗不知曉北牧安的處境。少年帝王說得好聽，其實只是蕭初安名正言順控制皇權的傀儡罷了。

  可是就算她不提出撤銷婚約，蕭初安也會出手。自從公主被趕去邊疆後，蕭初安已經開始著手架空北牧安擁有的一切，他的帝位不會穩坐太久。

  「牧安聽話，你若應下姐姐這一要求，蕭初安往後定不會為難於你。」灼華冷靜地說著逆耳的事實。北牧安主動撤銷婚約，便是將蕭初安想要的送到他面前，依照蕭初安的性子，定會在皇權更替中留下北牧安的性命。

  北牧安最不想面對的事實被灼華點破後，少年強撐的身子頓時失去了力氣，無力低靠在灼華懷中，眼眸暗淡苦笑著，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懦弱無能。雪花越下越大，灼華與少年相互依偎著，給予對方走下去的勇氣。

  「姐姐是要嫁給攝政王嗎？」北牧安輕聲問道。

  灼華沉默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不忍心欺騙懷中的少年，含糊應道：「我自有自己的計劃，牧安莫擔心。」

  北牧安深吸了一口氣，從灼華懷裡抬頭，輕輕推開她，轉身就給她一個故作挺拔的背影。少年強忍心裡一陣失落，手心被握得泛白，在風雪中冷靜下來，眼角初仍有些泛紅。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朕允了你的請求，以後也莫要在直喚朕的名字。」

  未等灼華應聲，北牧安就匆匆離開，他怕自己再停留，便捨不得放手。北牧安走到御花園門口，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白茫茫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揚。直到眼角泛紅完全褪去，他又冷下了臉繼續向前走著，這回真的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蕭初安因為病情特允留在皇宮醫治，灼華便一直陪在昏睡的他身邊，直到白鴿再次從皇宮飛出去，灼華才尋藉口出宮。

  「在王爺常去的點心鋪子停下。」灼華坐在馬車裡叮囑道。

  小廝應聲連忙停下，北牧安派遣的守衛將馬車圍住。灼華戴上帷帽，在眾目睽睽下走到鋪子裡。

  剛走進去，灼華便聞到了鋪子裡熟悉的香味，側頭問一旁笑眯眯地掌柜，「可是新上了西域的糕點？」

  掌柜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你瞧我這記性，糕點在後院忘記拿出來了，姑娘直接去後院挑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