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對她改觀

  女子兩眉微許舒展，語氣平鋪蒼白，似是在轉述別人的故事：「掌柜的太看得起我了，我不過是從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哪配得上您口中的名門望族，算我命好，今日才僥倖脫離苦海，這不，聽說您這招繡娘，便想來試試。」說了一半，女子眼裡的光轉瞬即逝，反而在夜光底下，多了幾分清冷，見妙語不言，便接著道，「當然，您若對我的身份心存芥蒂，我馬上就走。」

  呃~對青樓女子怎麼說呢？當年上大學時，妙語聽講師提過一點，不過講師在課堂上涉及這種職業，也只是為了引出朝代的昌盛和不同種類的市民。她本人倒是不會說是歧視什麼的，在這看似太平的時代里，貧苦人活著都夠難的，還講究什麼職業高低貴賤。

  當看著女子那膽怯的眼神和可刻在骨子裡的卑微時，妙語心底竟萌發出憐憫和同情。儘管此時的她說不清自己是在同情女人，還是同情像女子一樣的千千萬萬個掌控不了自個命運的青樓女。

  妙語本想伸手給女子一個擁抱，可又怕這般行為太唐突，會將女子嚇住，最後也只是將手放在女子手臂前，輕輕一拍，語氣溫柔入骨：「姑娘別想太多，過去的便讓它煙消雲散，如今，你進我鋪子當繡娘，我保證，會向對待其他夥計一樣，對你一視同仁。」

  女子盯著手臂前的那雙糙手，面容稍稍紅浥，眼角也兀得滾出一滴滾燙的淚，順著臉廓滑落到抹著胭脂的嬌嫩臉蛋上。怕人笑話，女子側過身子，輕輕拭去晶瑩淚珠，隨即顫音道，「讓掌柜見笑了，真是謝謝您，我定會好好乾的。」

  「你不用這般客氣，記住，後日一早便來，不過，下次可不興穿這單薄的衣裳了。」妙語玩笑，試圖讓女子卸下周身謙卑。

  或是受妙語的感染，女子解顏而笑。

  

  「對了，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妙語問。

  「掌柜請說。」

  「就是......嗯......你們這個職業，若是從良，找郎君難不難？」妙語不好意思道。

  「啊？什麼？」女子愣住。

  「算了，沒什麼，我送你出去吧？」

  見女子一臉疑惑，妙語還是收回剛剛的話。唉，她本來還想趁著這次穿越，好好了解一下她沒能考古到的領域，例如大家閨秀，或者煙花女子？不過，見女子這般，她還是不忍在其傷口上撒鹽。

  女子倒是也不再提，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妙語身側。

  送走女子後，眼見天沉了下去，恍若黑雲壓城，要將人心底的壓抑逼出來。

  等不到夥計們帶來木凳，妙語也無心去裁布，便倚在門框處，巴巴得盼著。

  結果夥計們沒等來，倒是等來另一個人。

  「妙語。」男人雖離著幾百米遠，卻在看見女人後卸下一日的疲憊，笑容可掬。

  雖是夜色鋪路，看不見男人的身形，可憑著妙語二字她也能聽聲辨人。怎麼說呢，這兩個字從宋璉嘴裡喊出來，她還蠻喜歡聽的。

  「我在這。」她站起來，將手揮得老高，生怕宋璉看不見。

  宋璉一身輕鬆，兩眉間風情盡染。他快步走過去，將身上的長衫衣脫下，放在手肘處，等見到人後，將衣衫輕輕一旋，便披在妙語的身上，做完後，還順帶勾嘴一笑：「說好的來接你，才這麼早便等不及了？」

  妙語將衣裳往緊得貼，嘴上卻不肯服輸：「哪裡，你少在那自戀。」

  「走吧，回家。」宋璉站在她身側，高大的身軀將她包圍，宛如心軟的神明降落人間。

  妙語探出身子，往紅燈若現的街道盡頭多瞄了幾眼，無奈稱：「還不行，陸揚他們去置辦長凳和小磁鐵了，我得等他們回來。」

  「外邊涼，去裡邊等吧。」

  妙語還沒顧上回話，卻聽見街上傳來三兩聲笑聲。

  與陸揚他們呆得久了，自然能聽出他們的聲音。

  妙語拉拉宋璉的胳膊，將人往出推了推，「宋璉，快，肯定是陸揚他們回來了，咋們過去迎迎。」

  沒等宋璉答應，妙語拖著人就跑出去迎。

  不遠處，陸揚三人，正一人托著一根木凳，說說笑笑地往鋪子走。看三人那樣子，應是輕鬆。

  三人在看見妙語和宋璉時，還有些發愣。

  倒是陸揚先將木凳放下，友善同宋璉問好：「沒想到又見面了，夫子。」

  自打妙語同宋璉說過對陸揚沒興趣，宋璉對陸揚的敵意倒是少了很多，尤其是這次，人家主動問好，他若是愛答不理，會顯得他一個男子漢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

  索性，宋璉將目光鎖定在剛被放下的木凳上，臉上漾著濃濃笑意，單手將木凳拎起，朝著陸揚彬彬有禮：「我也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扛了一路，累了吧？我來幫你們。」

  陸揚本想拒絕，卻被妙語玩笑著攔住，並藉此機會捉弄捉弄：「陸揚，你就讓他扛吧，不然，他渾身的力氣沒處使呢。」

  宋璉看向那得瑟的小娘子，心裡憋屈，但面上還是保持微笑。他咬著牙，從牙縫裡蹦出幾個字：「還是娘子最懂我。」

  張平和高函杵住，不約而同地看了眼陸揚，隨後驚訝地高聲道：「娘子？」

  「......」

  妙語的頭上飛過一群烏鴉，看著張平和高函那吃驚的表情，再看看宋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痞帥模樣，她現在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果然，自己挖的坑，還得自己填。

  張平膽大，直接在大馬路上赤裸裸得地問：「掌柜，這位是......你的夫君？」

  妙語瞪了一眼旁邊抿著嘴偷笑的男人，悻悻地點頭，「呃，如你們所見，這位看起來自大的男人，正是你口中說的，我夫君。好了，別提這些沒用的了，先搬進鋪子。」

  幾人合力，將三條長木凳搬回去，妙語則將買來的磁鐵拿上。

  回去鋪子後，在妙語的指揮下，四人將三條木凳分別靠在不同的牆邊上。

  一切準備妥當後，妙語才愧疚道：「真是抱歉，早知道會這麼遲，就讓你們今日早早回去，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你們是不是也回不去，這樣吧，我這有一兩銀子，你們收下，要不今日你們先在東市這邊的客棧將就一晚？」

  說著，妙語從袖口裡拿出一兩銀子，硬塞到陸揚手裡。

  陸揚摸著銀兩，只覺手心發燙，本想拒絕，卻被身後的張平拽住。

  張平從陸揚手裡將銀子奪走，放在手裡掂了掂，毫不拘謹道：「我們哥仨謝謝掌柜了，不怕掌柜的笑話，長這麼大，我們還沒住過客棧呢。」

  「是嘛？那就趁這個機會，好好享受一下那客棧的榻。」妙語笑著回應道。

  高函也趁機將陸揚拉走，手搭在陸揚的肩上，不羈道：「多謝掌柜好意了，我們就不打擾掌柜和......夫子的春宵一刻了。」

  說完，高函和張平將陸揚拖走。

  妙語愣在原地，看著漸行漸遠的三兄弟，氣不打一處：「你說，是不是我對他們太好了？竟敢開掌柜的玩笑了？」